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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頁

 

  終於忍不住問;「囡囡呢?」

  妻說:「她回紐約了,說香港不適合她。」

  「啊,幾時的事?」

  「前幾天,沒告訴你。」

  我口啜著冰茶,心頭上不覺什麼異樣。

  等下個回南天吧。

  卡薩諾瓦丈夫

  我的丈夫不屬於我,他屬於全香港的女人。

  誰不知道腦科專家邱企國的大名?

  企國英俊高大,有真村實學,談吐幽默,手段闊綽,自十五歲至五十歲的女人都會趨之若騖。

  每當他在社交場合中出現,身邊總圍滿一大群女人,問長問短,聽企國發表偉論。

  企國永遠不會令她們失望,他永遠穿著高雅的服裝,彬彬有禮地成為女賓的甜心。

  我曾經說過:「邱企國如轉行做女人湯丸,那真是無瑕可擊。」說笑而已。

  話也不能這樣說,此刻香港的女人夠虛榮,男人若無事業傍身,長得再漂亮,再會說話也不管用。

  企國是妙手回春的大國手,誰誰誰各流議員大官都是因他的手術才渡過難關,得以繼續享受人生,他當然是名震香江,那還用說。

  況且她們都認為邱企國富甲一方。

  事實不是這樣的。

  事實完全不是這樣的。

  企國在外似一具彩色電視機,回到家裡卻自動熄滅休息,他顯得非常疲倦、乏味,同時在生活方面,倚賴性極強。

  他並不是什麼卡薩諾瓦,我並不如一般女人所艷羨的那樣,穿了真絲的睡衣,躺在粉紅色的枕頭上啜香檳酒,然後與企國翩翩起舞,陶醉在月色中……

  我們兩人的生活完全不是那回事。

  企國的工作壓力至大,為病人動手術之前他往往浮躁不安,不言不談,動手術之後,他又疲倦至死,回家倒頭便睡。

  孩子們見他的時間也不多,偶然有假期,也有許多宴會等著地去亮相,都是卻之不恭的重要邀請。

  與他在一起生活,需要極大的忍耐力。

  我們是相愛的。

  儘管企國在外界的緋聞傳得那麼厲害,我們還是相愛的。

  他曾經說過:「少媚,無論外頭把我說成怎麼樣,我愛的只有你一個人。」

  我不是三歲小孩,未必受他這句甜言蜜語蒙騙,但不信又如何呢,儘管我認為邱企國太太不好做,卻不知多少女人願意排隊輪候這個位置。

  企國最大的優點是脾氣溫和及愛孩子。

  家中的霹靂火是我。

  在孩子們面前,我是永不受歡迎的。

  我常笑言:「我的耐力都在你身上用光了,大國手。」

  大國手有時令我大頸泡,追求他的女人索性找上門來,電話不絕──

  「邱醫生在嗎?」

  「不在,有什麼事?」

  「私事。」

  「哪一位?要不要留言?」

  「不用,你是他哪一位?」

  「不敢當,我只是他的妻子。」

  「都說你們感情不好,有名無實,難得你還肯替他聽電話。」

  這些女人一個個牙尖嘴利,不好應付。

  但是我答應過企國,外頭的事我一律不管。

  話雖如此,有時連我自己也懷疑我們之間的感情是否隨時會得破裂。

  企國是天天回來睡覺的,這也許定唯一的安慰。

  就算動手術至深夜,他也多數要求我親自開車去接他,他不要司機。

  音到他心疲力瘁的樣子,我更加只好盡本份做個賢妻。

  最怕便是接到他,他往車上一靠,便說:「死了。」

  死的雖是病人,但是企國的沮喪難以形容。

  每逢有病人不幸去世,全家都得看他的臉色,反之有病人被他治癒,他又覺得理所當然,絲毫沒有欣喜,他對自己要求如許嚴格,多麼苛求。

  最近他心情算是很好,因此出席宴會時更加談笑風生。我當然情願他高興,我是愛他的妻。

  在祝議員的酒會上,我遇到一個大眼睛女郎。

  在這種年輕小姐面前,我總是表現了極端的幽默。

  大眼睛穿著吊帶露胸裙子,你別說:青春就是青春,她看上去非常悅目。

  這位小姐以挑釁的語氣跟我說:「邱太太,這條鑽石項圈誠然很漂亮,但這個式樣卻比較適年輕的女孩戴。」

  我微笑,「是的,我都雞皮鶴髮了。」

  大眼睛一怔,見我如許謙虛,頓時沒有下文。

  但是隔一會她又說:「企國的品味一向很好,他送的禮物,自然都是一流的。」

  我忍不住回敬:「這項鏈卻是我陪嫁的東西,是我母親挑選的。」

  大眼睛不甘示弱,回道:「不過企國送我的東西,卻都是一流的。」

  「是嗎?」我仍然沒有失卻風度,「那你真是幸運。」我說。

  當夜回家的時候,我問那大眼睛是誰。

  「誰?」企國莫名其妙,「每個女人都有大眼睛,整容醫生比腦科醫生發財得多。」

  「你知道我指的是誰。」

  「哦,那是陳局長的千金。才十八歲半,你何必多疑。」

  「你最近時常與人家來往,送禮給人?」

  「沒有的事,吃一頓中飯,送一盒巧克力是有的。」

  「她可不這麼說。」

  「謠言,都是謠言,你若信這些,我們的關係就危危乎。」

  「有時真不由我不信。」我問:「什麼叫謠言?但凡當事人不承認的事,都叫謠言?」

  企國詫異:「你以前一向不追究這一類事。」

  「以前那些女人還知道些廉恥,不致於明目張膽的來給我沒臉,凡事大家能夠下台就算了。」

  「她還是小孩子,何必跟她過不去?」

  「邱企國,你好自為之。」

  「少媚,我們結婚十五年了,如果你認為有人可以代替你的位置!我可不依。」

  我被他逗笑了。

  也難怪那麼多女人喜歡他,是有一手。

  我說:「你若有什麼痛腳落在我手中,你自己當心。」

  「我省得。」他說。

  這件事也就像其他的事那樣,被摑置一台。

  不過那個大眼睛的陳小姐老是打電話來找企國。

  這一代的女孩子這樣放肆,令人可驚可歎。

  我很客氣的說:「他在診所,你打到診所去吧。」

  企國是很少在家的。

  大眼睛說:「他不在診所,你叫他來聽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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