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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頁

 

  我冷靜下來,自動約見陳小姐。

  她很意外地應允同我喫茶。

  我忽然向她訴苦:「這些年來我也受夠,你來做我的替身再好沒有,你這麼愛他,總會對他好。」

  陳小姐呆呆看著我。

  「他不肯與我離婚,」我說:「你去說服他吧。」

  「他不肯見我。」陳小姐坦白的說。

  我埋怨說:「你們這些年輕的女孩子,也不帶眼識人,上當已經遲了,希望他看在未出世的孩子面上,終究回心轉意。」

  她呆呆看看我,「你真的肯犧牲自己?」

  「不然怎麼辦?」我絕望的問。

  她不出聲。

  我疲倦的說:「我受夠了,我要找個地方躲起來,避開邱企國,我需要真正的休息,我實在受不了。」

  回到家我收拾行李,企國自醫院趕回來,硬是不給我走。

  「你不要受別人離間,一切都不是真的,千萬別信謠言。」他苦苦哀求,「少媚,我不能沒有你,請你相信我,我實在是不能沒有你。」

  我紅著眼睛說:「邱企國,上得山多終遇虎,你自己當心。」

  我挽起箱子出門。

  當夜在一家酒店落腳,無限淒涼,不在話下。

  企國應當趁此機會,與陳小姐有一個了斷。

  他們如果決定在一起,我願意退出。事到如今,不由我不犧牲。

  如今少女生活浪漫是一件事,但叫她懷孩子又是另外一件事,陳小姐又沒有名份,她的犧牲比我更大。

  不到三天,企國找上門來,因為我不放心孩子,留下地址,企國不知用什麼辦法在傭人嘴巴裡將我的行蹤套了出來。

  企國說:「我去找陳局長,也找到陳天真,把事情完全攤開來講,陳天真已經當她父親的面承認,我與她沒有關係。」

  「孩子是誰的?」

  「什麼孩子?」

  「她腹部隆然。」

  「什麼腹部隆然?她還穿著窄身牛仔褲。」

  我大驚,「你逼她把孩子打掉了?」

  「張少媚,你怎麼一付幻想,把你丈夫想像成一個十惡不赦的壞人?」

  「那麼她腹中塊肉呢?」

  「我怎麼知道?」

  我墮入五里霧,攪不清楚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太神秘了,怎麼像阿嘉泰姬絲蒂的偵探小說?

  「跟我回家。」

  「不,」我說:「破案之前我絕不回家。」

  「破案,少媚,什麼案子?」

  「我不回家。」

  「少媚,我都改過,好不好?我知道錯了,這次我自己也吃足苦頭,我真的都改過,你總得給我一個自新的機會呀,不要逼虎跳牆。」

  「我要親自與陳天真談一談。」

  「還談什麼?她親口答應以後不再騷擾我們,事情過去便算數,何必追根究底?」企國急道:「咱們仍然是好夫妻,總而言之,以後我一定會警惕做人。」

  這件事神秘得緊,我非得查清楚不可。

  「你先回去,」我命令企國,「我還要靜幾天。」

  「這酒店的豪華套房租金非同小可,你跟我回家算了。」

  「你敢多嘴!」

  企國歎口氣,離開。

  一連數日,我都在找尋陳小姐。

  她似乎永遠不在家,終於在一個傍晚,陳家傭人說:「小姐在天使的士高慶祝生辰,你快去吧,小姐吩咐說,凡是有人打電話來,都叫去那裡會合。

  我罕納起來,陳小姐的心情可大好了,居然大肆慶祝生辰,不像是有心事在煩惱的人。

  一時好奇,我便換上晚裝,出發到天使的士可,心中作出最壞的打算:如果見到企國在場,便立刻可以宣佈離婚。

  天使的士可人頭湧湧,除了當夜的女主人外,我認不清其他的人,我看得到陳天真,是因為她踢掉了鞋子,正在桌上與一洋人共舞。

  她的俏臉上貼滿金粉,閃閃生光,正是時下最流行的化妝,身上穿一件非常暴露的晚禮服裙子,貼身、半透明、露胸,哪有半絲懷孕的跡象?她正舉著雙手瘋狂地舞蹈,長髮捲曲地飛舞,像朵野玫瑰,面孔上一付陶醉,一點也沒有愁容,與我初見她時判若兩人。

  我心想:這麼吞來,企國說的話,竟有一半是真的了,如果她與企國之間的問題沒有解決,今天晚上怎麼可能有如此大的歡樂?

  我坐在一旁,叫了飲料,看這幫年輕人狂歡,等了很久,陳天真終於自桌子上爬下來,我趁其他人不覺,一手把她拉到一角。

  「邱太太!」她還認得我。

  我問她:「你沒事了?」

  她有酒意,聳聳肩,「沒事,什麼事?」

  我實在忍不住,「你把孩子怎麼了?」

  「孩子,什麼孩子?」她膜目,「我幾時有過孩子?」

  「我明明看見的。」我說。

  「哦,那是騙你,大衣服裡塞只小枕頭,不想到你那麼容易上當!」她笑得前仰後合。

  我氣結,沉默一會兒,責怪地問:「為什麼做這種事?」

  「報復。」

  「我可沒得罪過你。」

  「是邱企國,他苦苦追求我,送這個送那個的,追到手又扔開我,所以我要報復。」

  「他追你?」

  陳天真冷笑,「你不會天真到認為你的丈夫生命中只有你一個女人吧?我們確是要好過的,但說到為他懷孩子,那就不必了。」她邈著我。

  「後來,後來你怎麼放棄了報復?」我氣得發抖。

  她的聲音放柔了,「因為你。」

  「我?」

  「是的,因為你,你毫不猶疑的相信我的鬼話,處處為我若想,令我良心發現,邱企國雖然一無是處,但是他有一個好妻子,他的氣數未盡,是以我放他一馬。」

  我怔住在那裡,忽然流下淚來。

  陳天真拍拍我的肩膀,「對不起。」她說。

  一聲對不起,我受盡傷害,我應怪她,還是怪自己的丈夫?

  「管管邱企國,別讓他太胡作妄為。」她說完這話,便像花蝴蝶似的飛開。

  我獨自回酒店,原來真相如此,原來真相不過是一個少女要跟我們夫妻倆開玩笑,後來見我可憐,因此閘住。我真的那麼可憐?

  何嘗不是,多年來的容忍,裝聾作啞,處處為他著想,而他卻自由自在,絲毫沒顧及我的自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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