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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頁

 

  工作上乏善足陳。

  眼看著小叔與平姐兩個人僵了多年,還不肯言歸於好,非常痛心。

  說起對方,他們語氣中全無芥蒂,但偏偏又不肯見面。我也不去勉強他們。

  小叔現在一個人住,至今尚未結婚,在局裡升得很高,也頗有節蓄,成日價還是潛水打牌渡日,有時也躲在房中看上十日十夜的武俠小說。平姐也一樣,在家聽音樂,打毛衣,都不大出去了。

  她終於辦妥離婚手續,恢復自由。

  那位男土是個面目模糊,無甚性格的男人,不是壞人,他只是不幸,剛巧在平姐失意時與她結婚,雖然維持五年,但平姐始終不投入。

  平始沒說對不起他,但自她眼神中可以看得出她的歉意。整件事是多餘的,毫無疑問,但當其時,她只能夠做對她最好的事,我們都不怪她。

  小叔說:「沒想到詞平當年會那麼衝動。」

  「他們說女人在廿五六歲時最想結婚,過了那段日子,又沒事了,那是遺傳因子發作,令她們情不自禁,平姐怕就是在那個時候結的婚。」

  小叔不出聲。

  「你現在同誰走?」我問他。

  「很多女孩子。」

  「怎麼還不結婚?」

  「有這種必要嗎?高不成低不就,結婚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我愛的人未必愛我。」

  「小雨下個月就來了。」我說。

  「那多好,你多個伴,怎麼,她也打算在此找工作?」

  「看樣子是。此刻我們銀行裡也有很多這樣的女孩子,月薪五千,一套衣裳六千,攤大手板向父母要。」我停一停,「這樣的太太誰敢要。」

  小叔笑,「那麼挑肯捱苦的呀。」

  「早捱得成一株鹹菜,我亦受不了。」

  小叔大笑,「還說我娶不到老婆?」

  我亦笑。

  小叔說:「如果覺得在家住得不方便,就搬來與我住吧。」

  我說好,但沒有接受他的好意。

  小雨回來後,我也開始忙,無異,她是個出色的女孩子,如果我略一鬆懈,不知多少男孩子會過來染指,但又如何呢,不過是吃飯餚戲之頰。小雨是個明白人,雖然內心煩燥,也並沒有同別人出去。

  她揚言,「這年頭的男人都是垃圾,既沒能力負坦家庭,又沒有勇氣負起責任,全部實行打秋風。」

  她很快與平姐成為好朋友。

  她由衷地佩服平姐。「真不容易,有品味,又漂亮,經濟完全獨立,真是個時代女性的典範。」

  「人家經過多年的掙扎才到這個地位的。」

  「完全獨立才難得,」小雨說:「不靠父母兄弟丈夫,全靠她自己一雙手。很多女人振振有詞作其獨立狀,其實不是那回事,總還得靠男人。」小雨停一停,「靠男人自然是最佳出路,不過半湯半水,就犯不著了。」

  「這又有什麼分別呢,」我說:「有得靠好過沒人靠,靠一半也勝過全部沒得靠。」

  小雨說:「什麼都得付出代價。」

  「那自然。」我說:「什麼都要付出龐大的代價,你看平姐,這麼年來,你聽過她訴苦沒有?看過她哭沒有?什麼人知她冷暖?而且社會也沒有公認她是個強人。」

  「我老覺得她就是我的前身,我是她的影子。」

  「不會的,我若同你結婚,我就保障你一世的快樂。」

  「快樂怎麼可以保障?」她笑,「網球明星干諾斯結婚時已訂明離婚時付贍養費苦幹,誰還能保證快樂?」

  「既然現代人做事那麼清楚玲瓏,快樂也可以科學化。幸福的婚姻不外由幾個因子組成:負責的丈夫,聽話的孩子,永遠不要有第三者出現,安定的生活……一切事在人為,有什麼困難?我們兩個人的先天條件那麼好,小雨,你想一想。」

  「什麼都可以由試管製造出來?」她苦笑。

  「當然是。」我不經意的說:「事在人為,沒有命運可言。」

  「性格是控制命運的主要因素。」

  我想一想,「是的。」

  「立功,我們會結婚嗎?」

  我緩緩說:「我相信會的,但不是現在,但現在應該開始籌備。」

  那一日,小叔與平姐終於見了面。

  我與小叔約好去游泳,在船上等小雨,沒想到平姐與小雨一起出現。

  小叔看見她,連呆都沒有呆過,他很自然的與平姐打招呼,平姐當然更加鎮定,她明知小叔會在這隻船上。

  到底是成年人,修練到家,不比我們,一點點小事尷尬得要死,面紅耳赤。

  小雨說:「是平姐自己要來的,我還警告平姐,小叔也會在。」

  我訝異。

  平姐打扮得很漂亮,條紋的T恤與三個骨長快,背部開得很低,看上去有文靜的誘惑,小叔迎上去。

  他說:「詞平,你仍是我所見過,最有克拉斯的女人。」

  「謝謝。」平姐笑一笑。

  「歡迎加上我們的旅遊隊。」小叔說,「起航。」

  瀟灑的小叔與俊秀的平姐看上去像是畫報上的時裝模特兒,有什麼理由這兩個人不能在一起呢?單為了旁人的眼睛已是最好的理由。別以為旁人的觀點言論不重要,人是群居動物,除非有過人的性格與意志力及才能,否則隔壁三嬸說些什麼事非還是重要的。

  我衷心讚美,「你們真是一對。」

  小雨堅持說:「立功說得對。平姐這麼漂亮的人,只有與小叔在一起最好看。」

  平姐笑了起來,「你們這兩個孩子!」她表情看上去充滿了歡愉,但是聲音中一點快樂也沒有。

  一切都是試管控制的,在適當的時候,擠出歡笑,又在適當的時候,擠出客套的話,一個人若不對行為舉止加以控制,很快會成為人神共厭的十三難。

  但平姐這樣理智可愛,又有什麼高興?

  那是他們的「第一次」。

  自此以後,他們恢復邦交。

  唯恐打草驚蛇,我與小雨都故意不提他們的事。

  但可以看出小叔有改變。他開始早睡早起,修飾自己,本來三天也不刮一次鬍髭,現在上午一次,下午一次,衣履突然光鮮起來,心情也好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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