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恢復元氣是不錯的,長期下去非常委屈。
對於國楝,我唯一的置評是他確是好人。
那夜我睡得早,半夜電話響了,我抓起話筒,模糊地應一聲,聽到那邊說:「你
睡了?」是莊的聲音。
「是。」我說。
我想來看你。」
「不可以,不可以!」我嚷。
「你一個人在床上?」
「別對我說這種話!」我吼道。
「我想念你。」他說。
我伸一個懶腰,失笑,看看鍾是半夜十二點。「你才見過我兩次。」
「我終身就是在找你這麼一個女孩子。」
我哈哈笑,「那麼那個穿銀色裙子藍眼蓋鮮紅嘴唇的尤物呢?」
「我只是一個男人呢。」他說。
理由倒也充份,誰像國楝呢,像在桃花源記裡出來,不通世事,。毫無生活經驗,
除了他的工作,一竅不通。
然而我也沒有笨到那種地步,胡亂就相信莊的甜言蜜語,這種話偶而聽來作為調
劑是不錯的,天天聽,怕會膩。
「回去吧。」我說。
「我晚上再來。」他說。
「不必來了。」
他沒有應我,開車離開。我回到書房,心思不屬,畢竟那是個漂亮的男孩子,對
我說了許多美麗的謊言,在我樓下浪廢不少寶貴的時間,花過心血,我心動,並且感
激。
晚上他又來了,用小小的石子扔我的玻璃窗,我放下在看的小說,推開窗,他站
在月色下,這是一個出奇美麗的星夜,他整個人蒙上一層光輝,非常神秘,像一個打
救我離開寂寞堡壘的騎士。我有點迷惘。
他抬起頭看我,一邊說:「如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
即使是安排好的台詞,我也感動得很,樂意做一個觀眾。
「下來,朱麗葉。」他說。
我取過鎖匙便下樓。
呵今夜星光燦爛。
他握緊我的手,汽車無線電內隱隱約約傳出音樂,我與他跳舞,他沒有說什麼話,
但手心冒著汗,如果他在做戲,那麼他是太好的演員。他將我緊緊擁在懷內,逼得我
透不過氣來,我覺得我是被需要的。
一切都這麼快這麼浪漫,我陶醉於這偷來的歡愉,深深享受。
倦了,我們坐在他的開篷車裡,我合上眼睛,竟然熟睡在他懷中。
清晨的第一線陽光把我喚醒,他正凝神觀看我的臉,一往情深,我微笑。
他說:「我要去上班了。」
「不用睡覺?」我輕問。
「不用。」他吻我的頭髮,「我有空再來看你。」
「幾時?」
「我終於打動了你的鐵石心腸?」他低聲問。
我又微笑。
他送我上樓睡覺,我聽見電話鈴響,許是國楝找我,我打個呵欠,不在乎地倒在
床上,或許國楝要告訴我,今日他又得逾時工作,誰關心?他可以跟他的藍圖結婚。
莊在中午時分趕到我公寓,女傭人開門給他,他手中持一小束玫瑰,夾雜著丁香,
叫我醒來。
他精神是那樣好,我卻暈眩得日夜不分,糊里糊塗,像是在子午線往返已十餘次
之多,日子都攪渾了。
我們在家中的露台吃午飯,他吃得少說得少,左手握住我的手不放,一切都用一
只右手做。他像一個孩子,終於得到了他多年嚮往的玩具,愛不釋手,在這種情況下,
我並不介意做一件玩具。
下了班他來看我,我剛清醒,淋了浴,在察看我那本月曆的進展,他來了。
但願國楝對我有他一半那麼情深,真真假假亦不妨。
我被他迷惑住,一連好幾天,只有數小時睡眠的時間,其餘的功夫都被他佔去。
他帶我到他石澳的家,大扇的玻璃窗,沒有窗簾,看到山下驚濤拍岸,寬大的客廳中
擺著簡單的家俱。
他在廚房中煮法國菜,香噴噴的蒜與牛油,我躺在繩床內,夢幻似的晃來晃去,
一切丟在腦後,我的細胞一個個都活了。
他不斷跟我說:我一直在等你這麼一個女郎。
「你再說下去,我簡直要相信你的話了。」我微笑。
他吻我的手,「嫁給我吧。」
「永遠這樣享受在仙境裡?」我問:「不可能,我們活在現實的世界裡。」
「跟我走,你小會覺得生活無聊,空閒的時間,你作畫,我上班,我們永遠戀
愛。」
「讓我想想。」
「不要想,憑你的感覺做。」
我把頭埋在他胸膛裡。
黃昏在紫色的天空下,我們去沙灘散步,他拾起一隻貝殼,貼在我耳邊,讓我聽
海浪聲。我們躺沙灘上,看天色暗下來。
第二天早上,莊送我返家休息,然後去上班。
我打開門,看見國楝坐在客廳中央。
我淡淡說:「嗨,好久不見。」
「你整夜在什麼地方?」
「在享受。」我答。
他「霍」地站起來,就給我一記耳光,打得我退後三步,眼冒金星,一邊臉火辣
辣的痛,嘴角一陣鹹味,冒出血來。
我不響。
女傭人嚇傻了,瞪著我們。
我冷冷吩咐她,「倒杯冰水給我,送客。」
國楝瘋了,他怒吼,「你想把我送走?就這麼簡單?全城人都知道你是我的未婚
妻,你卻公然跑出去跟別人過夜,我還有臉站出去?你以為他會娶你?你以為仍然會
有人娶你?」
我不出聲。
他抓住我的手臂,手上用勁,越收越緊,我痛得淌出眼淚來,他不住的用手打我,
我躲都沒處躲,一下一下的忍受著,女傭人衝出來阻止他,一邊尖嚷著,「不准打小
姐,不要打了。」
然後國楝崩潰了,他蹲下來哭。
我掙扎逃到房內,把自己反鎖在房內。我很鎮靜,在浴間洗淨血漬,在瘀痕上搽
上藥,蒙頭大睡。
國楝哀哀的敲我房間門,我不去睬他,出乎我自己意料之外,我居然睡得很好。
黃昏的時候國楝走了,我混身酸疼,這一場鬧劇到這裡也應該結束了。
一年來我裝飾著國楝的生活,如他襟前的一朵鮮花,如今我決定離開他,他失去
的不過是面子,不是愛人,我心灰意冷。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我需要的是精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