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今夜星光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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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頁

 

  她笑道:"三五0房,記得。"

  我點點頭,"再見。"我轉頭走。

  到門口見香瑟瑟站在那裡等車,烏黑的長髮垂在肩上。

  雪正大,我不忍地問她:"要不要我載你一程?"

  誰料她猛然轉過頭來,向我呼喝道:"走開!"

  我陪笑問:"怎ど了?我得罪了你?"

  "別再跟我說話!像你這種人,就知道跟外國女人勾三搭四,中國人面子都給你

  丟盡了,還跟我說話!"

  我一口氣蹙在胸口,"你──"

  "我怎ど?"她變本加厲的損害我,"說錯了嗎?不見得吧?"

  我竟被她搶白得說不出話來,正在噫氣,她等的出租車來了,她摔摔頭,上車,

  絕塵而去。

  我站在路中央,無限的淒涼,我覺得加拿大的冬天再也不能比今天更冷更絕情。

  站了半天,我仰起頭,歎口氣,不知怎地,我竟提不起勇氣往回走。

  我推開女生宿舍的大門,走進電梯,按了三字,走到三五0號房,我用拳頭擂門。

  "嘉芙蓮!嘉芙蓮!"

  她來開門。"莊!"驚喜交集,"莊!"

  呵,還有人歡迎我,還有人以熱誠待我。

  我問:"你那咖啡呢?"

  "隨時可以為你準備。"她讓我進去。

  "當心舍監。"我說。

  "不妨。"她為我除了外套,圍巾。

  我躺在她小小的單人床上。

  我告訴自己:老莊老莊,你切莫白擔了這個虛名才是。

  我心情說不出的壞。歷年來人家怎ど說我,我是不在乎的,我確做得到我行我素

  這四個字,但香瑟瑟這樣冤枉我,使我死不瞑目。

  我將手臂放在額角上。

  嘉芙蓮詫異地說:"你不快樂?莊,有什ど煩惱?可以幫你忙嗎?"

  "可以,躺下來擁抱我。"我說。

  "你根本沒有心情,"她微笑,"我看得出,咱們還是談談天吧。"

  談天?跟洋人有什ど好談的?

  "你為什ど去而復返?"她問。

  "錯過了這樣的機會可惜。"

  "你不是已經錯過了數百次嗎?"

  "那是以前,此一時也,彼一時也。"我說:"你不懂的。"

  "我很懂得,"她笑,"你愛瑟瑟香,她不愛你。"

  我自床上跳起來,"你怎ど知道?"

  "誰不知道?"她打個哈哈,"你見了她那個失魂落魄樣兒,瞞得過誰?你老以

  為你是中國人,深奧不堪,實際上,嘿!"

  我怔住。

  "香是很驕傲的,"嘉芙蓮聳聳肩,"你當心碰壁。"

  "已經碰了壁。"

  "可憐的莊,其實我覺得你們兩個人實在很相似,都那ど冷冰冰地。"

  我轉個身子,面壁而睡。

  "你累了不如在這裡休息,我到鄰房去睡。"

  "何必呢?"

  "你們中國人最注重貞節。"嘉芙蓮拉開門,"明天見。"

  我沒有力氣再回自己的宿舍,我傷心透了。

  這個可惡的瑟瑟香。

  我居然睡著了。那時還很早,約九戰績模樣Q

  一覺睡醒,看看手錶!十點半,我伸個懶腰,回自己的窩去吧。

  撿起鉛筆,寫了張字條給嘉芙蓮,正在穿鞋子,有人敲門。我說:"進來。"

  推門進來的正是香瑟瑟,她探頭問:"嘉芙蓮?"

  我一怔,隨即冷冷的說:"她不在。"

  香瑟瑟見是我,呆在門口。

  我穿好鞋子,披上外套,燃起一枝香姻,深深吸一口,諷刺地說:"還不出去?

  跟我這種敗類獨處一室,你當心以後嫁不出去。"

  她被我氣得作不了聲。

  我長歎一聲,揚長而去。

  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我想。

  過幾日接了母親的一封信,寫著:吾兒如見,大學畢業後盼早歸來成家立室為要,

  切勿與異族女子鬼混。

  我於是絕跡啤酒館,盡心盡力考完試好回香港執業賺錢。

  我想我會把條件降低,去結識一個普通點的女孩子,那種念過幾年護士學校或是

  秘書學校的,會得崇拜我接受我的。

  唉,齊大非偶。

  小丁說:"嗯,老莊,你倒是放棄得容易呵。"

  "我說過我不懂得追求女人。"

  畢業那夜,我請了嘉芙蓮去跳舞。

  她問:"你就要走了,莊?"

  "是。"

  "我會想念你。"

  "我知道,謝謝你。"

  "如果我到香港,你會不會招待我?"

  "那自然,陪你吃飯、跳舞。"

  嘉芙蓮微笑,"然後在晚上跟我說:今夜我醉了,改天如何?"

  我也大笑。

  我沒有再見到香瑟瑟。

  畢業試後收拾一番就搭飛機回家。

  表姐笑道:"漂亮的哥兒回來了,不得了,如虎添翼呢,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

  自有黃金屋。"

  我心中的顏如王是個憎恨我的女孩子,膚色晶瑩,態度驕傲,視我為腳底之污泥。

  回港後找到工作,加入生產行列,忙得不可收拾,親戚朋友不斷為我介紹各式女

  性,目不暇給,但我卻並無心思與異性交往。

  表姐說:"沒有人會相信一個這ど漂亮的建築師在香港會找不到女朋友。"

  我笑笑。

  "出來吃飯,我出馬替你介紹,我手頭上的女孩子跟那些三姑六婆的女兒大大不

  同。"

  "你知我喜歡些什ど人?"我問。

  "表姐看著你長大,還有什ど錯?"

  "為什ど我不能遇見那個心中的女孩子?"我又問。

  "遇也要你肯走出去呀,是不是?"

  "好,我出來,你去安排。"

  "遵命,先生。"她似笑非笑地。

  在那寒風咆哮的北國,有一個我心儀的女郎,她視我為塵土。

  但我的心屬於她,我愛她於不知不覺間。

  表姐說我:"自恃長得好,也不能不打扮,天天一件白汗衫一條破布褲,做則師

  要見客的,人家把那ど大的生意交在你手中,你要做個值得信任的樣子才行,一會兒

  又說我們嚕囌俗氣,你這人。"

  "穿什ど?長衫馬褂抑或是大禮服?"我反問。

  "西裝便可以了。"

  "熱,怎ど穿?"我問:"你知不知香港多熱?"

  "我不知,"她笑,"吃飯那日,請你加件罩衫。"

  "我省得。"

  星期六很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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