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格。
因這件事的緣故,我對陸的印象就沒有那麼上佳,中午約女性吃飯,事屬平常,
何必鬼祟。
那個女郎與香芍葯是個極端!太陽棕皮膚、直髮、耳畔垂著穿珠子的細辮子,大
耳環,真皮牛仔褲,低胸毛衣,性感,冶艷,明媚,化妝是最新的紫色系統,嘴唇與
眼蓋都閃閃發亮。
比起這活色生香的女郎,香芍葯如一朵假花。
我惋惜了,但緘口不言。
陸大偉每禮拜一次的應酬,怕都應到這類女郎身上去了,可想而知。
但我因此更遷就香芍葯,但凡她一聲「喂」,我就撲出去陪她。
她寂寞的時間頗多,陸最近往夏威夷走得勤,星期四夜班飛機去,星期一早班機
到香港,直接往寫字樓上班,香芍葯到夜才見得著他的人,很煩。
我說:「否則你如何穿金戴銀的?還不是老公賺錢忙忙得好。」
「我情願像你,穿一條牛仔褲。」
「你別狗眼看人低,我這些牛仔褲不便宜。」我哈哈哈笑。
「我知道為什麼陸家的人與我作對,」香憤憤然,「因我──」
「──不替他們生大胖兒子?」我接上去問。
「因我沒有一張大學文憑,他們瞧不起我,以為我配不起大偉。」
我打個呵欠,「哪來這麼多自卑?」我說:「咱們這些有文憑的人還不是受老闆
呼呼喝喝,你真以為大學文憑是世界之匙?」
「你有文憑自然會說風涼話!」她氣憤憤。
「嘿!」我說:「我何嘗不可以說,你們做太太的專門會打趣我們苦吃吃的女白
領?」
她說:「你根本不知我的難處,夾在他三個姊姊一個妹妹當中,每星期日都像吃
團年飯似,七嘴八舌,吵個ㄟ情A為什麼我不能有自己的時間?」
「跟陸大偉說呀。」
「不管用。」
「不管用?整個煙灰缸朝他頭頂摔過去,六國大封相,同歸於盡。」我嘻嘻地。
「別開玩笑。」她的臉拉下來。
我整整表情,「與他開心見誠的說清楚。」
「我口才不行,我想求你跟他說。」香懇求,「好不好?」
「不可以,坦白告訴你,我要是你,我才不會讓那種標梅已過的獨身女性接觸到
你那漂亮出眾的丈夫,小心,每個女人都會是狐狸精,包括你中學校友在內。」
她冷笑,「你別以為我是笨人,明說出來的,心中就沒有鬼,我絕對相信你的人
格。」
「我,謝謝你,我看你還是自己說的好。」
「正牌豬朋狗友,時窮節乃現。」她罵。
我上上下下打量她,「我不願接觸你丈夫,但我可以改造你,芍葯,你知不知道
你整個人過時?」
「我過時?」她尖著喉嚨嚷,花容失色,「我過時?」
「別一付見了鬼的樣子好不好?」
我把一大疊法國、意大利、德國的最新時裝雜誌摔到她面前。「看看清楚吧。」
她看了看,「我不喜歡這種打扮,拖拖拉拉的。」
「你沒有品味。」我簡潔的說:「你看我們的頭髮:光潔烏亮,一條條都有生命,
你的頭髮?早在噴發膠中死亡。審美眼光一年年不同,你大姐那付裝扮十五年如一日,
真可怕。」
她蒼白了臉,「稍微請教你一下,你就上來了,拚命踩我,什麼意思?」
「我說的可是老實話。」
「還說是老實話?」她翻了瞼。
「早知你不接受忠實的意見──」我急道。
她拂袖而去。
我聳聳肩,好吧,我失去了一個中學同學,誰也不愛聽真話──忠言逆耳,良藥
苦口。
但過幾日香芍葯又回來了。
她非常沮喪。
「你怎麼了你?」我問。
「大偉跟我承認,他外頭有了人。」她說。
「什麼?」我問:「他親口跟你說的?」
她流淚。
「有沒有提到要跟你離婚?」
「沒有。」
「他還回不回家?」
「仍然回來,睡書房,其實他睡書房已有好些日子了。」
「這混球。」
「我沒料到這種事竟會發生在我身上。」她哭。
「你真是個孩子,哭有什ど用?」
「你叫我怎麼辦?」
「你們這些女人,簡直像一團飯,丈夫得寵你們呢,馬上作威作福像一條龍,丈
夫變了心,就打回成形,十足十一條蟲模樣,既有今日,何必當初?你自己的雙腿爛
斷了?站不起來了?做人最要緊靠自己。」
「可是我的青春──」
「你的鬼青春,青春不嫁人也是要過的,誰沒有青春?我最恨棄婦埋怨丈夫浪費
了她的青春!」
「你還罵我──」她號淘大哭起來。
「爭口氣,搬出來住,何必坐在家隨他發落?我來擔這個關係好了,一切在我身
上,咱們大吃大喝的玩樂,時間一樣過,我知道你那寶貝丈夫會怎麼說,他准說我帶
壞了你,可是他不正喜歡壞女人嗎?」我說:「所以你不必擔心,我們讓他靜一靜,
等他知道他要怎麼做,才通知你,別天天坐在沙發上等他回來那麼多餘。」
「是。」她抹眼淚,「我回去拿衣服。」
「我們去買衣服,還回家拿東西呢,你身上有錢沒有?銀行有存款沒有?花它個
精光,」我冷笑,「你還替他省呢,不花白不花,省了也是便宜別人。」
「是。」
「你看,患難見真情。」我拖著她走出去,「我對你多好。」
咱們逛精品店,我替她選了一大堆最精緻最幽雅最有性格又適合她的衣服,一件
件陪她試穿。出乎她自己意料之外,紫色與薔薇色系統非常適合她,她穿上很嬌媚,
有灑脫感。
我替她襯一套時髦的首飾,正比劃間,她又哭了。
「穿給誰看呢?」她問我。
我也答不出來。
安慰她沒有用,結婚十年的少婦,已經完全失去自我,等於寄生蟲般,突然之間
發生這種事,格外過度的震驚,什麼反應都作不出來。
我把她安置在理髮店內,抽空打個電話給陸大偉。
陸問我,「她住你家?」
「很暫時的,」我說:「我希望你一星期內接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