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我們兩人都30多歲,沒有多少日子剩下來了,我還保留些什麼?有保留的就不是愛情。
我大喊一聲,衝到她家裡去。
我激動的說:「裘莉,我豁出去了,我不再冷靜等待你的時間。一切都要自己爭取,我不管,那個老醫生如果鬥得過我,叫他放膽過來好了!」我揮舞著拳頭,「我不能再等待,也不能再容忍你又一次地成為別人的女郎!」
裘莉凝視我,忽然雙眼充滿了淚水。
「君子不奪人之所好!」我嚷,「誰要做一個痛苦的君子啊,我情願當一個快樂的小人,我不管了,裘莉,我——」
她已經緊緊地擁抱著我。
我成功了!她不再是別人的女郎了!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嗨呵,我終於勝利了!?
分手
我是一個寫愛情小說的人,作品供太太小姐消閒用,於社會沒有什麼貢獻,但頗
有助於精神上的鬆弛,我的題材很狹窄,多數是男男女女的恩怨與喜怒哀樂,聽來的
故事居多數,小小一點點事寫半日,如此不疲,一寫就寫好些年,其實並非有感而發,
當不得真的。
這麼多故事當中,香芍葯的故事雖然平凡,也還值得一說。
她是我的中學校友,從小長得漂亮,一頭烏黑的長髮,雪白的皮膚,修長,喜歡
穿平跟鞋,有股飄逸的味道,在校中算得是出色,功課也好。
找們校服是深藍色直身寬旗袍,由她穿來,很有種民初的書卷味。香芍葯非常冷
傲,一派非池中物的態度,是以我並不與她交好。
畢業後各奔前程,許久沒有見面。
後來與親戚喫茶,她卻上前來打招呼。
當時她親切地用一隻手搭在我肩膀上,喂」地一聲,「記得我嗎?」她問。
坦白的說,十多年之後,我並沒有把她認出來,我只禮貌地微笑。
她提醒我,「我叫香芍葯。」
「我有個中學同學叫香芍葯。」我說:「很特別的名字。」
「我就是她。」她笑說。
後來我們交換了電話號碼。
就是這樣恢復邦交的。
她結了婚已有十年,一個女孩子八歲,我們約會頗頻,漸漸我很知道她的家事。
她的家庭生活照我看來,非常幸福,丈夫是建築師,自己開設公司,長袖善舞,
十分能幹兼有才華,她自父母的家直接走入丈夫的家,沒有挫折,各人的命運是不一
樣的,我很替她高興。
中學時期她那份冷傲已經消失,她很圓滑,也很可親,不過隨之失蹤的是那份清
秀脫俗。
她不是不打扮,但打扮得像六十年代的淑女,頭髮熨得一絲不亂,整齊的化妝,
著痕跡地花過心思,衣服選那種鑲著蝴蝶結與紗邊的裙子,一套套的小巧手飾,看上
去彷彿無懈可擊,但卻毫無時代氣息,只像一隻沒有生命的洋娃娃。
她還批評我的衣著打扮呢。
「你老是不做頭髮,直直的,穿條袋袋牛仔褲,告訴你,沒女人味道,男人不喜
歡。」她振振有辭。
「去你的!」我笑說:「男人為什麼不來問我喜歡什麼,我還喜歡住在南歐的堡
壘裡,開勞斯萊斯跑車呢。」
香芍葯歎口氣,「自然,你是有資格說這話的,你生活完全獨立,值得羨慕,我
呀──」彷彿要吐苦水的樣子。
我深感詫異了,「你還有什麼不足的事?當心天雷打,別人心不足了。」
「一家不知一家的事,」香說:「做太太有什麼好,一切主權都捏在別人手中。」
我笑,「你以為職業女性就自己操生殺大權了?」我說:「我的房租伙食全部捏
在老闆手中,他叫我捲鋪蓋,我還不是完蛋,同病相憐。」
香不服氣槍著說:「可是你可以另謀高就,我能怎麼樣?離了婚誰要我?」
我白她一眼,「你少摩登,離婚這種字眼豈可經常放在嘴裡咀嚼?」
她不響。
「你確實一個孩子足夠了?」我問:「是否覺得生活沉悶?多幾個孩子可以補償,
別內疚,數千年來,孩子都是鞏固女性地位的工具。」
漸漸我知道她生活困難之處。
小時候香是個脫俗的女孩子,她丈夫陸大偉目外國畢業回來,一眼就看中了這個
漂亮的小女孩,戀愛結婚後就生了一個女兒。
香為這孩子頗吃過一點苦,孩子是難產的,但公公婆婆還嫌不是男孫,她非常生
氣,索性賭氣地跑去做了絕育手術,陸是洋派開通的,他一笑置之,但老先生老太太
十分反感,從此沒好面色對待媳婦。
香此刻也很後悔,奈何已經來不及了。
這件事倒是其次,許多沒有孩子的夫妻非常幸福快樂,白頭偕老。
問題是陸大偉最近這一兩年時常出去應酬,清晨才回家,一星期起碼一次,香芍
藥很困惑。
她也與我說過這個難處,我搖手,「我是酒肉朋友,喫茶吃飯如果叫我,我一定
出來,我可不是婦女版信箱主持人,我不懂得為人分析這類事。」
她笑著搥我,「死相!沒有一點真感情,咱們可是自幼一起長大的,難道一點情
面也沒有?」
陸大偉見過我,是個風度翩翩的男人,連我見了,都會生出「我年輕時也是個美
貌女孩,怎麼沒有遇見過這麼好的男生?」
他真是要才有才,要人有人,要錢有線,我直認為香芍葯對陸太嬌縱,大概得到
的東西便不稀奇了,於是她態度有點放肆,也不是不知道許多女人對陸是虎視耽耽的,
因此一邊使小性子,一邊心中害怕,許多年輕太太都犯這個毛病,並不是新鮮的症候。
一日我與親戚約了吃中飯,便碰見陸與一個時髦的女郎坐一起。
他先看見我,連忙將頭一偏,假裝沒看見我。
我只好擦身而過,知趣地不與他打招呼。
他把我當長舌婦了,以為我會告訴香芍葯,關我屁事,別說是女同學的丈夫,連
我自己兄弟的事,我也不會告訴阿嫂,我瘋了不成,說這種是非,人家夫妻反怪我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