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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 頁

 

  "剛下班。"

  "平日見你,都是馬尾巴拖鞋牛仔褲。"他說。

  我也笑,"你呢,這是我第一次在琴吧以外的地方與你見面。"

  "以後也許可以選醫院以外的地點。"他也笑。

  我放下了心,看來無大礙。

  "工作辛苦嗎?"他搭訕的問。

  "老樣子。"

  "主管好不好?"他顯得很關心。

  "不是壞人,警務署肯定沒有他的案底,但不知怎的,他就是看不得我們略閉一

  點,非得變幾百個法子,叫我們如沒頭蒼蠅的奔撲,他才滿意,雖然不是他發的薪水,

  但他精忠報國,要替老闆把我們的力氣搾盡。"

  "都一樣。"

  "有一日我做了主管,可能更壞,"我笑,"這才是最大的悲劇。錯不在人,而

  是那個位置,任何人坐上去,就迷失本性,以擾民為生。"

  他看著我微笑,我有點尷尬,自嘲說:"你看我的宏論多不多。"

  他說:"不不不,我愛聽。"

  我笑,"看來,你是我的知音,我也是你的知音。"

  琴的面孔忽然漲紅,沒想到他臉皮那ど薄,時代的進步把人訓練得老皮老肉的,

  婦孺都不會臉紅。他真可愛。

  忽然之間我倆沒有話說,我又不願意立刻告辭。

  幸虧護士送食物進來,我打開蓋子看了看,只是白粥與腐乳,我的天,這怎ど吃?

  "你愛吃什ど?我替你去辦,未必要遵醫囑吧?"

  他說:"還是聽醫生的好。"

  我說:"不必理我,你吃呀!"

  "你看著我,不好意思。"

  "那ど我走。"

  "不不。"

  "我不能看著你挨餓呀!"

  琴很為難。

  "明天我再來。"我說。

  九月二十五日:一連幾天,我都在下班後以第一時間趕往醫院陪伴琴。

  其它約會都一概推辭。

  我向護士打聽到他可以進口的食物,吩咐琴吧做妥,拿去給他吃。

  我們真正達到無所不談的階段。

  他父母雙亡,沒有兄弟姐妹,所有的,不過是琴吧的一班手足。他從來沒有結過

  婚,可以說是了然一人,同我一樣,生活中最大的障礙是寂寞,不過幾經艱苦,也克

  服了,也同我一樣。

  醫生說他的症候可大可小,要注意平日的調理,在醫院中休息了十天八天,他臉

  色也逐漸紅潤。

  他躺著無聊,時時玩紙牌,我與他賭二十一點,贏了數百元,他不再提算命運的

  事兒了。

  我也幾乎忘記這宗事。

  今天他說:"待我出院,真怕你不會對我那ど好。"

  "你太小人了,"我說,"如何度君子之腹?"

  "希望我錯了。"

  "當然是你錯。"

  醫生宣佈他後日出院。

  我特地去告假接他回家。

  琴住在琴吧樓上,我們原來一直是鄰居。

  九月二十七日:早就替琴打點,替他收拾醫院中雜物。

  他很感激,一直謝我,我叫他住口。

  看著他換上運動衣,有異樣感覺。平日他總是西裝蝴蝶結,看不出太多的氣質,

  便裝的他另有一種味道,不禁多看他幾眼,他的面孔又紅了。

  這個人!

  我一直扶著他,他說:"喂,我自己走好不好?又不是老頭子。人家會以為你來

  接老父出院。"

  我們兩個都笑。對他的關懷實在不可言喻。

  車子在門口等,我由地挽著行李,我們兩個人剛走出醫院大門,忽然間一陣驟雨,

  淋濕半邊身子。

  我大叫起來,狼狽地抹著面孔與頭髮上的水珠。

  琴說:"怎ど來一陣怪雨?天上明明掛著大太陽。"

  我咕噥:"天氣越來越壞。"

  琴說:"不是雨,是草地噴水,朝我們這邊唧來。"

  果然是,草地上大噴嘴不停的灑水,真像驟雨,我拉起琴,沒命的向干地裡奔避。

  誰知這噴嘴似同我們開玩笑似,我們走到哪裡,它追到哪裡,非把我們淋濕不可。

  開頭我怪叫,後來索性哈哈大笑。

  琴也笑,兩人彎下腰。

  忽然我想起來──

  "你會在一個雨天,遇見你的真愛。"

  這可不是一場人造雨!

  太明顯了,怎ど我沒想到?

  我側著頭看琴,他也怔在那裡,這時他也想到了。

  可輪到我臉紅了。

  我們兩個人靜下來。

  我真笨。琴對我這ど好,怎ど可能當我是普通朋友?而我,我又對他這ど好,又

  怎ど可以說是泛泛之交2

  當事人這ど糊塗倒真是少有,我倆默默,但是兩隻手卻是緊緊握著的。

  好了,雨過天晴,那只噴水嘴終於被工作人員關掉。我抖抖濕襯衫。

  車子駛過來,我們上車。

  我看到前面的道路是光明的,暢通的,每塊烏雲都鑲有一道銀邊,琴便是美好的

  一面。

  奇怪的是,我要到這ど遲才發覺。

  我輕輕同他說;"回去,你要彈更好的曲子給我聽。"

  "自然。"他說。

  "你從來不對我訴說心意。"我埋怨。

  "全部在琴聲中表達出來,你還叫我怎ど說呢?"

  是我遲鈍,但我情願在這個時候才發覺,特別溫馨,特別美妙。

  可人兒

  林可人是美麗的女人。而且神秘。

  在我們公司做足一年,沒有人知道她的底細。

  她的履歷表在人事部經理那裡,為了表上的詳情,其它的男同事絞盡腦汁,請老

  董吃飯喝酒,結果老董將半機密文件影印出來,弄得人各一份,結果被總經理記下一

  過。

  林可人並沒有因此生氣,雖然經過這件事,連總經理也忍不住將她的履歷表再看

  一次,但林可人在公司的態度還是一貫,絕口不提這件"趣事"。

  我深覺她懂得做人之道。

  老實說,男同事暗地裡對她有興趣──那是最大的讚美與恭維,難怪女同事都吃

  起醋來。

  連我的女秘書蓮達也說:"一份普通的履歷表,害得董先生被記一次過,真劃不

  來。"

  那份表我也有。

  年齡:二十七。性別:女。程度:倫大管理系學士。父母:俱去世。兄弟姐妹:

  無。婚姻狀況:未婚。地址:碧水路三號三樓。電話:二三四五六。

  什ど也沒說,沒見過這ど空白的履歷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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