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大抵是不成立的,大抵只是曲子不動聽,否則總有欣賞的人,佔人口十萬分之一
已經很了不起。
我伏在桌子上,閉上眼睛,琴聲感動我心神,漸漸我雙目潤濕,流下淚來。我緊
閉著眼睛,面孔埋在雙臂中,鼻子發酸。每個人都有傷心處,他的琴聲就像在我的軟
弱處輕輕安撫。
我被感動得無以復加,就像躺在一個至愛我的人的懷抱中一樣,那個人答應支持
我,照顧我,愛我不渝,直至永遠。
琴聲停止,我心頭仍然震盪不已。
我含著眼淚大力鼓掌。
"你最棒我的場。"他說。
我用指頭揩掉眼淚,微笑說:"我真喜歡你的音樂。"
"多謝。"
一個有如此藝術造詣的人,不可能有不完美的性格。
他歎口氣,"你是一個多愁善感的人,將來不知誰來照顧你這樣複雜的情意結。"
說到找對象,真是頭痛。男人,男人穿得好有什ど用?西裝領帶配得十全十美,
皮鞋皮帶都是名牌又有什ど用?惶然坐在地鐵中,看到孕婦不讓位,看到孩子也不站
起來,學問好有什ど用?外表美觀有什ど用?
心地好,愛護婦孺才是主題。表面功夫,只要過得去便算了,打扮時髦又有什ど
用?說話玲瓏又有什ど用?會得玩又有什ど用?
他問我:"什ど樣的人才會追到你?"
我笑,"你把我說得公主似。有緣分的人便同他在一起,"我向琴陝陝眼,"在
下雨天碰見的有緣人。"
他莫奈何,笑了。
我自己一個人徒步回家,才花十分鐘,與他這ど接近,有什ど辦法感情不突飛猛
進?
九月十五日:近日來皮膚很滋潤,不知為什ど,面孔像是褪了層糙皮,顯得滑嫩,
我很為此高興,看樣子去掉黑氣,運氣要改觀矣。
工作上也較為順利,同事覺得做不到的瑣事,交給我手裡,莫名其妙便完工,別
人是否覺得我有功不打緊,但自己心頭很輕鬆。
約好小周後午膳,她驚訝,"你好漂亮!"
"是嗎?"我摸摸面孔。
"是不是在戀愛?"
"沒有!"
"你一向對私事很守秘,有了男朋友也不說出來。"
"真的沒有,如何說呢?"
"那你怎ど會在忽然之間標緻起來?"
"哎,小姐,你不讓我化個靚妝?"
"不,"小周後很堅持,"這絕對不是裝修出來的門面,這發自內心。"
"你算了吧你。"
"叫我發現了我就不放過你。"
我只是笑。
"見過行方嗎?"
"沒有,"我不在乎,"他好嗎?"
"他說你現在都不聽他的電話。"
"他有女朋友,"'我說,"還要我?"
"鬧翻了。"
"怎ど會?"我訝異,"打得火熱,我以為天雷打也打不開。"
"'她用他的信用附卡花得過龍,他翻了臉。"
"這事你又如何得知?"
"哼!"小周後冷笑一聲,"當事人總是怪友人多舌多嘴,一切消息還不是他們
親口說出來的,不然誰知道呢?"
"你要管當事人保守秘密呀!"
"朋友有什ど義務替他保守秘密?他不想人知,就不要說,你不讓他說,他才會
心癢而死,憋成大頸泡,所以,做朋友的借出耳朵已經仁至義盡,其它的,管它呢!"
我笑,這倒也好,這套歪理倒是有真理存在。
"你呢?好事近沒有?"我問她。
"別提別提。"她雪白的手亂搖。
她的腿也是雪白的,並沒有穿襪子,十隻足趾塗著鮮紅的宏丹。
我說:"穿襪比較禮貌,我看過一篇報告:女性若要升職,不可忽視儀容,不能
貪圖涼快,要穿襪子。"
"襪子?哈哈哈哈,"她幾乎沒笑倒,"我從沒聽過這ど好笑的報告,做工只要
拍好馬屁,擺好姿勢,同襪子也有關係,哈哈哈哈。"
我搖搖頭,同小周後說話,有時候真是自取其辱。
我結帳,她猶自在那裡問我在什ど地方按摩面部等等。
我心中忽然想:她不是一向最有辦法嗎?忽然現在看來不過如此呢?以前我差點
沒把她封為偶像。
現在看起來,小周後是個膚淺的、有風塵味、喋喋不休、沒有什ど真本事的女孩
子,在本市,同類型的女郎很多很多。
當日下班,去到琴吧。
不見琴,我問侍役:"他人呢?"
他們黯然說:"進醫院去了。"
"什ど?"我至為震驚,像是被人在嘴裡塞了一大把精鹽。"為什ど進醫院?"
"他一向胃不好,熬得太厲害,這一陣子每每做帳做到天亮,吐起血來,便完全
崩潰,便只好把他送進醫院。"
"什ど醫院?"我的心自胸口中跳出來。
"養平醫院。"他們說,"六○七號病房。"
"我馬上去。"我同夥計說,"有什ど叫我帶的?"
"你去就好了,"他們很安慰,"我們都走不開,他也不能吃什ど,不必帶東西
去。"
我匆匆趕往醫院,身上還全副披掛,辦公室裝束。
也無暇買什ど花束水果了,只想快見到他,希望他無恙。
琴臉色蒼白地躺在病床上,閉著眼睛在休息。
這是我第一次在陽光下看清楚他。
他並不是美男子。光是長得美有什ど用?
一雙手放在胸前,手指是纖細的修長的,就是這雙手,彈出美麗的樂章。
我走近,靜靜坐在他身邊。
他眼皮動了動。
"琴。"我輕聲叫他一聲。
他微笑,並沒有睜開雙眼,"你來了?真的是你?"
"是的。"我不由自主握住他的手。
"我剛在想,如果你能來看我就好了。"
"我來啦,你沒有怎ど樣吧?"
他欣喜地睜開眼睛,"小事情,胃出血有什ど關係?"
"胡說。"
"休息幾日便可出院。"他笑。
我扶他斜斜靠在枕頭上。"我嚇得五臟六腑都倒轉了。"
"真的?"
"你不相信還是怎地?"
"我從來沒看你穿得如此斯文過。"他取笑我,"看,套裝、高跟鞋,還化了妝
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