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拍案驚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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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頁

 

  女主人說: 「這些日子來,多虧有澤叔,式式周到,有些事,我想不到,他都想到,替孩子們找了好學校,與他們商量念哪門科目,一件不缺。」

  我看鎖鎖一眼。

  她嘴角孕育著一個譏諷的笑。

  洪昌澤是公認的好人,眾人的恩公,要推倒他不是易事。

  「弟妹將來的志向是什麼2」

  「大弟決定讀醫,小弟對工程有興趣,澤叔叫妹妹試一試建築。」

  我說: 「那是要出去的。」

  「澤叔已替我們辦移民,這一兩年可成行。」

  送出去,就沒人與他爭,咱們這一支不得不退出洪氏證券,干其它的行業。

  其實是無所謂的,莫菲茲的兒子稚不會玩提琴,不少二世祖被父親死逼也不肯承繼祖業,但他們是選擇的,不像弟弟,一早被澤叔引到旁的支路上去。

  他們有權知道父親幹的是什麼行業,說不定有一人是證券奇才。

  「恭敏,你母親好吧?」

  「好,」我補一句, 「不過很寂寞。」

  她苦笑: 「孩子們太活躍,長大了都高飛,沒有一個近身。」

  忽然鎖鎖問: 「怎麼沒聽說寂寞的男人?」

  洪太太一怔。

  我又看鎖鎖一眼,她揚起一道眉,挑戰的樣子。

  告辭出來,我抱怨她作風古怪。

  她說: 「也不過我跟你學習,世上哪有人帶了叔父的情人,去見父親的情人。」

  我問: 「你只是我叔父的情人,你沒有其他的身份?」

  她歎口氣, 「女人最吃軟功,一下子就感動了。」

  「你在說你自己?」

  「我在說女人,可憐的女人。」

  「叫洪昌澤怕的女人,就不是弱者。」

  她抬起頭來, 「謝謝。」

  「你肯不肯與澤叔商談?」

  「恭敏,你為我做了不少,你也著實把我當朋友,你有什麼要求,請提出來。」

  「鎖鎖,大家算是自己人,不必隱瞞,公司本由我父親與他一同承繼,沒有理由不讓我們幾兄弟過問。」

  「你要什麼?」

  「想爭取我的權益。」

  「令尊當年把他擠得很慘。」

  我驚異,我以為他們是好兄弟。

  「你不曉得吧,因為你是個藝術家,對公司政治、人際關係不感興趣,他受過許多苦難才得到今天所有的一切,他們兄弟倆互不信任,他很委屈。」

  「你幫他?」

  「這不算幫,這是我深知的事實。」

  「倒是公私分明。」

  「你不用諷刺,」她微笑, 「我們還要合作呢。」說得真漂亮。

  「恭敏,如果我們之間缺乏一個共同的目標,還有無機會做朋友?」

  我想一想,她的話翻為白話,是說:如果我倆不急需互相利用,會不會在一起?

  她斜眼看著我。

  我不知道。她長得這麼美,又曾在我懷中奄奄一息,我實在不知道。

  她在我眼中搜索答案,滿意後,鬆口氣。

  「他有什麼把柄在你手中?」

  鎖鎖答非所問: 「我們曾經計劃結婚。」

  我立刻知道問得放肆,她並不打算告訴我,手中有什麼東西。

  「那個時候,他幾乎什麼都告訴我,絕不瞞我,我知道很多,也樂於參與,但他一直拖著沒有離婚,我想嫁時他不肯娶,等他羽翼已成,無後顧之憂的時候,我已決定離開他。」

  「你為什麼還不走?」

  「他抓住我的小辮子,恭敏,」她呻吟一聲,「你還不明白2」

  我瞪大雙眼, 「到底是你欠他,還是他欠你?我糊塗了。」

  鎖鎖哈哈大笑起來,笑到後來,變成嗚咽。

  我把思維整理一下,打出答案。

  (一)洪昌澤與鎖鎖在一起共同生活過三年。

  (二)在這段期間,她掌握到他的秘密,如果將它們揭露,澤叔有麻煩。秘密可能是來歷不明的巨款、數本假帳、逃稅證據,甚至荒謬一點,一疊肉麻的情書。

  (三)很不幸,洪昌澤也得防她,故此澤叔手頭上也有陳鎖鎖不可告人之秘密,它們可能是相片、錄映帶、契約……

  (四)如果陳鎖鎖要自由,她必須拿她掌握的東西,還給澤叔,換回澤叔手中的秘密。

  (五)他們兩人都不肯這麼做,都想設法叫對方乖乖俯首稱臣。

  這個時候,我介入了。

  我也有企圖,我也不是個好人,一直想伺機得回洪氏長孫的地位,對證券有無興趣是我的事,但我絕不甘心一輩子做洪昌澤的扯線木偶。

  看到陳鎖鎖,知道她是我的好機會。

  「我們該怎麼做?」

  「你去同他說,我跟你要結婚。」

  單聽這一句,我已明白她的計劃。

  「如果他覺得尷尬,那麼我們可以談判,條件是,你得回你的地位,我得回我的東西,從此陳鎖鎖這個人在你們洪家面前消失,如何?」

  「倘若他覺得無所謂?」

  鎖鎖把兩條手臂搭在我肩膀上,微笑, 「那我們只好結婚了。」我問: 「他的東西呢,你不還給他?」

  「嘖嘖嘖,恭敏,切記幫理不幫親,我是弱女 子,他是大男人,叫我得點好處,也不為太過,是 不是?」

  她與我面對面,相距只有十來公分,呵氣如蘭,我覺得臉頰麻癢,好像被她頭髮拂到,但不對,她的頭髮那麼短,沒有可能。

  那究竟是什麼呢,我暗暗歎息,覺得渾身乏力,澤叔不捨得她走,自然有他的理由。

  我並沒有跑到叔父面前去宣佈這件事,這是行不得的,到了鬥智的地步,非得知彼知己不行。

  母親第一個得到消息,她一看鎖鎖的照片,便不喜歡, 「比你大,十分妖嬈,雖有姿色,無限輕薄。」

  新聞傳到澤叔手中,他不動聲色,似乎此事已在他意料之中,於是我與鎖鎖也按兵不動。

  我一有空便在她酒店套房坐,人家以為無限春色,實際上我們一人一罐啤酒,觀看歐洲足球大賽。風雨前夕,我們的精神十分緊張,因為澤叔遲遲沒有表示。

  鎖鎖故作輕鬆, 「喂,你有無能力養女人?想清楚一點,不如我們找個僻靜的地方私奔算數,我也不要報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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