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拍案驚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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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頁

 

  我一直主張議和,結果自己也成為戰場上的一分子,不得不苦笑。

  澤叔終於宣我上朝。

  先是風花雪月一番,閒話家常,然後話入正題。

  「你與陳鎖鎖同居?」他閒閒的問。

  我說: 「沒有沒有,怎麼會,我一向不贊成同居。」

  「你要當心這個女人。」

  我不響。

  「她不易相處,」澤叔看著我, 「我不以為你能駕馭她,而且,她另外有情人。」

  我抬起眉毛: 「情人,不,她沒有其他的人,澤叔,我們將要結婚,她對我是忠實的。」

  「你以為我會相信?」

  「不相信什麼?她真對我好,還是結婚?」

  「兩者都不相信,你根本不瞭解她。」

  我們兩叔侄搶著說話,如講急口令,但是兩個人都沒有激動。

  我說: 「瞭解或者不,真正有誠意結婚的不談這些邊際問題,只要我肯支持她,她肯支持

  我,就是好夫妻,什麼志同道合、一對璧人、互相瞭解……全是不必要的瑣事。」

  「你們真要結婚?」

  「為什麼不?我已到達成家的年齡。澤叔,人人知道我是空心老倌,這年頭女孩子很精刮的,她們要實權實利,光是去派對時開保險箱取條項鏈借給她們掛上?那不夠,我認為鎖鎖適合我,她可以幫我,她見過世面,吃得苦,最主要的是,手上有點錢。」

  澤叔啞然失笑, 「你們打算怎麼樣,雙棲雙宿到三藩市唐人埠去開片士多店?」

  「我肯定她手上的錢不只那一點點。」

  「你知道她的錢從何來?」

  「我不關心,我相信不是來自你那裡,你不過是洪氏證券的受薪股東。」

  「你不理會她的過去?」

  「過去,什麼過去?過去是不存在的,早已煙消雲散,今日才最為重要。」

  他不語,室內陡然沉靜下來,我聽到電子鐘輕微滴滴聲。

  過很久很久,澤叔說: 「恭敏,你明明知道她是我喜歡的人,我同她還沒完結。」

  「對不起。」

  「只一聲對不起?」

  我情緒緊張,怕他打個哈哈,伸手出來說聲恭喜,我就得真與鎖鎖百年好合。

  不過話得說回來,娶了鎖鎖還真的不錯,我表情又鬆懈下來。

  「恭敏,她利用你,你看不出來?她知道你閱世淺,人天真,利用你來要挾我,這點你都不明白?」

  「她與我在一起,有那麼壞嗎?」我問, 「除了面子問題,我看不出有什麼不妥。」

  「恭敏,她是我的女人:她與我睡覺達三年之久,你是我的侄兒,我們是否一定要把關係陷人這種境界?」他終於動怒。

  「但不是同時,你明白嗎,澤叔,不是同時。」

  澤叔死忍,額角青筋蠕動,我很痛快,難怪那麼多的人講究報復,原來味道真的不錯。

  「我知道她有些東西在你那裡,你可否還給她?作為禮物如何?」

  澤叔搖頭。

  「你願意交換?」

  「叫她親自來說。」他冷笑。

  「她害怕,她怕再度在醫院裡躺兩個禮拜。」

  「恭敏,你與她站在同一陣線?」

  「很明顯。」

  他說: 「她的狐惑,對付你這黃毛小子,綽綽有餘,好,我懂了,你同她說,叫她把東西拿來交換。」

  我維持緘默,握著雙手,支撐著下巴,看住他。

  「什麼,還不滿足?」

  「我呢,我又有什麼可做?本來要結婚的人,新娘臨陣退縮,豈非無聊得緊。」

  澤叔反而笑了, 「好好好,你說你要什麼補償。」

  我鎮靜的說: 「讓我正式做公司的成員。」

  「你一竅不通。」

  「我可以學。」

  「你父親在生時曾苦苦哀求你學習。」

  「那時我年幼無知。」

  「公司沒有位置給業餘玩耍之人,我若胡亂安插一個地方讓你出入,你更加不開心。」

  「我與我的兄弟,一定要做洪氏的一分子。」我睜大雙眼,表示我的決心。

  他狠狠的瞪著我,我略覺心虛。

  在這整件事裡,我是小配角,我不知道最後誰會贏,但既然鎖鎖叫我來,指示我這麼說,一定有她的理由,她有信心連本帶利賺回來,我不必害怕。

  澤叔搖搖頭, 「不划算,即使你們拆開,我也不能再要她。」

  我聳聳肩, 「你想清楚吧。」

  「那邊的事,你何必理會,弟妹又不是親生的。」

  我微笑, 「但在我心中,卻同親生一樣呢。」

  「恭敏,你已決心同我撕破臉?」

  我搖搖頭, 「不,我只想趁這個機會爭取我所應得的。」

  「沒有什麼是你應得的,」他冷冷的說, 「你根本不是那塊料子。你那些弟妹與你同一命運。」

  他沒有證據,我卻有無數證據,證明我是洪氏長孫。話說到這種地步,一切情義皆蕩然無存,我速速站起來,拉開門就走。

  麥公在電梯大堂等我。

  他與我一起下樓。

  「正式開仗了?」

  我點點頭。

  他搖搖頭, 「到底年少氣盛,不甘屈居人下。」

  開了火,心裡舒服得多,洩了這三年怨懟。

  「你幫誰?」我問麥公。

  「我已申請退休。」他微笑, 「肯幫你,但是起不了作用。」

  老奸巨猾,全是回鍋油條。

  「能不能暫留公司,幫我大弟出身?」

  麥公詫異, 「你有信心?我沒有你這麼樂觀。」

  「走著瞧。」

  輸了,心死,萬一打贏,揚眉吐氣,沒有什麼損失。

  但麥公說: 「你叔父對你不錯啊。」

  幼時與父母有衝突,總是求救於他。有心事,他專心聽我訴說。缺乏什麼,問他要。這一切恩情都屬於過去。即使父子,為利益反目,不知幾許。心中不是沒有唏噓的。

  我強著嘴說: 「他待我好,有目的。」

  麥公不再勸說。

  我與他告別,即到鎖鎖那裡去。

  她並沒有過來輕吻我的臉,拍我的手,讚聲乖孩子做得好,她不是蛇蠍,悲劇是誰也不是,澤叔對我也有真感情,剛才他表情慘痛。

  我漸漸覺得胃部不舒服,胸頭一塊大石壓上來,適才的快感一去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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