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有過去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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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送他們到機場,叮囑一番,道了別。

  他們到了香港就打電話來,說爸媽愛孩子愛得不得了,妻興奮的說:「幾個長輩都說沒見過如此可愛漂亮的小孩,思恩又說是像他。」我笑了。

  我開了思恩的車子到巴黎開會。法國人的機械工程並不壞,我在巴黎大學蹲了三天。

  後來覺得幾次到巴黎,都沒有好好的買一樣東西送妻,就打算走一趟百貨公司。問了人一聲,人說戲劇院廣場附近有好些大公司,我就朝那邊跑過去。

  剛巧下雨了,我才發覺巴黎的確是美麗的,走過三合一教堂,迎面來了一頂花傘,差點沒撞在我身上,差點要撞上來,卻又輕巧的避開了。

  那女孩子圓圓的眼睛,叫我:「沈大哥。」

  我想:真正到處碰得見熟人,定睛一耆;卻是蘭花。她和氣的微笑著,那種溫文是罕見的。我先是高興了。「你呀,你在巴黎……,放假嘛?」

  「我畢業了。」她解釋。

  「啊,沒有升學嗎?」

  她搖搖頭。原本女孩子念個學士也夠了,且又是理科學士。

  「成績好嘛?」我禮貌的問。

  我總忘不了,那一日她情願溫習沒與思恩上街,思恩大大的發了一場脾氣。

  「一等榮譽。」她很開心的敵笑著。

  我脫口讚道:「實在好成績。」

  「思恩說你也是一等榮譽。」她說。

  我沒想到多年前的事還被人提著,頓時一呆。

  雨漸漸密了。我說:「我請你喝杯咖啡吧。」

  我們在咖啡檔坐下,她以流利的法文叫了檸檬茶,我喝黑咖啡。路上的人還是很多,早上十一點。真沒想到在巴黎遇見她。

  我與她客氣的說看家常話,她竟是一個很溫柔的女孩子,與她說話,非常的愉快。她是一個走來走動的人,歐洲熱得像她的自己手掌。

  我說:「……想買點東西給妻子與孩子。」

  她微笑,「怎麼能去大公司買呢?大公司一向買不到好東西。」她偷偷看我一眼。

  我笑,「那該去什麼地方?你帶路好了。」

  「去香捨麗榭,好是好,可是那東西又俗艷,我們去裡和利路。」她建議。

  我根本無所謂,跟著她走。我難得有這樣的空,雨還是下著,我幫她拿著傘,她問我可要乘地下火車,她可是情願走路。我說開了思恩的車來,不過怕步行還方便得多,於是大家走路。

  我們一片片店走著,她討價還價,那眼光是很獨到的,為我揀了一整套的PC大大小小的皮夾子,我都買了。店員顯然以為她是我的女朋友,我有點難為清,後來付錢的時候忍不住解釋,「她是妹妹。」

  蘭花一臉異氣,她說:「你會法文啊,我倒是獻醜了。」

  我說:「那裡;思恩的法文才好,我是胡謅的。當年請了一個補習老師,他說得這麼好了,我始終不行。」

  蘭花微笑,「你們兩兄弟,沒一點相像之處,可是弟弟一直誇哥哥,哥哥也一直誇弟弟。」

  我慢慢的說:「是不像,思恩長的漂亮。」

  她說:「我沒有這樣的意思。」忽然臉紅了。

  她又陪我去買了童裝大衣,我因有個專家陪著,索性大買起來,連香港的親戚也人各一件,大包小包的,不亦樂乎。然後我覺得;似乎也該送她一樣什麼。思恩始終對她有意思的,她又陪了我一個中午。

  她在餚一隻女裝表,我趁她不在意,問了價錢,一千五百法朗,浪琴,我悄悄的買了放在口袋裡。

  我們找到車子,把東西放在行李箱裡,那輛蓮花的行李箱小得可憐。

  她說:「思恩的車子。」

  我微笑,「是,男人就這樣,太太不在,總要作怪──他這車子快點,公路上方便,我就借了來用。」

  她笑了。走了這半日,她也累了。我有義務請她午飯,於是開口約她,並問:「你有朋友同來?請他一道。」

  她很喜悅:「謝謝,我正想:上哪裡吃飯呢?不,我沒有朋友,我是一個人來的。」

  她想去左岸吃海鮮,我為難了,我並不熟那裡,那裡據說阿飛甚多。

  我笑說:「我是老了,俗得很,只配在右岸蕩蕩,你若高興,我們去美心吃一頓。」

  「那裡貴。」她說:「不好。」

  「你倒不必為我省錢。」我微笑。

  「我穿這牛仔褲雨衣,人家必把我當女叫化。」她說。

  這女孩是固執的,我只好陪她去左岸,由她開車。她開車我掩著臉。她那作風與思恩倒是一對,再窄再彎的長板路還是飛著,終於到了,我下車,雙膝軟軟的沒勁道,嚇壞了,到底老了。

  她倒神采飛揚,選了一家小飯店,撕著麵包,過堡多的白葡萄酒,叫了幾碟子莫名其妙的東西。難得她在法國也混得這麼好,實在不像考一等榮譽的學生,適才買東西的時候又如此小資產階級。

  我說:「……如果與思恩在一起,倒是有趣,他也喜歡這樣。」我有意探聽一下她對思恩的意思。

  她說:「思恩?他喜歡得太多了。」她停了一停:「太多了。」

  我坦白的說:「他喜歡你。」

  她笑了,牙齒雪白的,她說:「沈大哥,你是君子人,你不會明白思恩的。」

  我說:「思恩並不是壞孩子。」

  她溫和的答:「是。」那口氣,也與思恩差不多。

  我這才發覺,她的好處不止是會「穿一件貼身的裙子」,像妻所形容一般,我忽然喜歡她起來,存心愛她嫁給思恩。

  「改天我們一起吃飯,蘭花,思恩從香港回來,我打電話請你。」我說。

  「思恩幾時回英國?」

  「隔一、兩個月吧。」我說。

  「我要回家了。」她說。

  我有一陣失望。「啊,回新加坡嗎?」我禮貌的問。

  「誰說的?」她反問:「香港,我家在香港,新加坡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她急急否認著,越加證明她與新加坡有看不可分割的關係。

  我點看頭。

  「然而也未必,」她說:「家裡……春情形再說吧。我給你電話。」她寫了個號碼,遞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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