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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頁

 

  我還是失神了。

  我踱步列小小畫廊去,第一天第二天她不在,找了替工為她做生意。同樣一個濃眉大眼的女孩子,但是不像可兒,有一份媚秀的滄桑與成熟。

  我只愛她,不能愛別人。

  我們的愛都太狹窄太自私。

  這兩天內我並沒有聽到她的音訊,以前總得通一次兩次電話,我是足足瘦了一圈,如今連我也不大相信「時間會醫治一切傷痕」這句話了。

  半夜我做夢,夢見無窮無盡的時日,我將一個人渡過,淒清寂寞,失去了可兒,連帶失去了生活的意義,驚極而呼叫,自己把自己驚醒,一整夜失眠、吸煙、喝酒,白天百般無聊,連鬍鬚也不高興刮了,就這樣去上班,幸虧小小的生意是自己的,來去自若。

  第二天我再踱到小小畫廊的時候,店關著門。

  可兒可兒,我心絞痛,你決定隨那個騙子而去?真的不在乎我的死活?

  我靠著牆壁,巴不得就此昏死過去。

  失戀的滋味難以形容,但願我一生也不要再遇到。

  吃飯的時候,我只拿筷子略撥一撥,什麼都吃不下,也並不覺得餓。

  我不算是一個幸運的人,但是一向也過得很順利,可兒給我的打擊,是我生平第一次打擊。

  忘了她吧!

  但是不自覺地,在吃中飯當兒,我又跑到那個熟悉的角落去等待那個穿白衣的女郎。

  我這個沒有出息的人。

  那個濃眉大眼的女孩子看見我,向我招手。

  我呆呆的看牢她。

  她同我說:「是林先生嗎?請進敝店來一下好嗎?」

  我丟了煙頭,酸澀地走過去,一定是可兒有話要跟我說,叫她傳言。

  「請坐。」她為我端來一張小凳子。

  「你有話快說吧!」我心急。

  「林先生,」她說:「可兒叫我跟你說,她想了很久很久,她終於要我跟你說:她對不起你,她愛的是另外一個人,他對她再不好,她仍然愛他,只要他肯回頭,她還是會跟他走。」

  我的心在那一刻徹底的破裂。

  「好——」我聽見自己的聲音說;「好得很,好!」

  「林先生,可兒請你不要傷心。」

  「我省得。」我說。

  「這家畫廊,她已經頂讓給我,她隨那個人,到外國去了。」

  我茫然的問:「已經走了嗎?」

  「已經走了。」她取出一包東西,「這是可兒叫我交給你,說且當個紀念。」

  「好,謝謝你。」

  「林先生,」大眼睛女孩子忽然說:「如果我是可兒,我一定挑你。」

  我居然笑了,「謝謝你。」充滿了眼淚。

  我失魂落魄的回家。拆開那個個包裹一看,是可兒最心愛的那條項鏈。

  她把它轉送給我。

  紅色珊瑚珠子,金色內心,裂痕中鑲著細碎的藍寶石,像是破碎的心永遠帶著瘀痕,多麼精緻的一件飾物。

  她離開我了。

  我好好的洗了個澡,刮了鬍鬚,強逼自己吃頓飽餐.然後輕輕取出那條珊瑚鏈子,扣在自己的脖子上。

  我是一個成年人,以後的生活,再淒苦再空虛,我還是得若無其事地活下去。

  但是我的心已碎。

  可兒在我的生命中出現、消失,如一顆流星,閃亮後的黑暗,我也會學習習慣。

  但要忘記她,卻也不是這麼容易的一件事呢,每次看到穿白衣的女孩子,我的心使隱隱作痛。

  我開始愛上洛史超域的一首歌:

  ——「我的心

  我的老心

  如果我再逗留一刻,你是否會聆聽我的心?」

  這首歌,常常使我落淚。她沒有聆聽我的心。

  淤

  琴妮說她家中今夜開舞會,叫我去。

  我沒答應。

  她問我為什麼。

  我說:「我沒有晚上穿的衣服。」

  「我可以借一件給你。」琴妮說。

  「我也沒有晚上穿的外套,現在這麼冷了,總不能單衫赴會吧?」我問她。

  「大家都是同學,穿得隨便點好了。」

  「我又要溫習,我要讀很久才讀得熟的,不比你們聰明。」我又說。

  「我想你大概是根本不想去。」她不高興的說。

  「對不起。」我說。

  「其實你心裡並沒有對不起的意思,是嗎?」

  琴妮一甩她的長髮走開了。

  她生氣了。

  也許她是應該生氣的,她請了我很多次。

  我的確是沒有什麼漂亮的衣裳,但這不是理由。

  我也是要溫習,但是功課並不急。

  我只是不想去就是了。所以琴妮才生氣。

  不過假如我是她,我就不開什麼舞會了,她的幾次測驗成績,都壞得驚人。

  教師發卷子的時候,她的那張總是壓在最下面,分數也最低,我的成績當然比她好得多,所以她要籠絡我,其實琴妮一點也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她。

  琴妮有點離譜,她當讀書象開玩笑,而又據我所知,她的家中也不算太有錢,一個哥哥與她一樣,什麼事都不做,只管吃喝玩。

  所以我不去她那個舞會,事實上我是什麼地方都不去的,我只喜歡耽在家中。

  家也不比以前了。

  我一回到家中,繼母便說:「今天你與弟弟一齊吃飯,我與爸一道出去有個應酬。」

  「好的。」我說。

  繼母甜甜的笑說:「今天有你喜歡吃的羅宋湯,我吩咐阿三八點鐘開飯,弟弟他早睡,不准看電視。」

  「知道。」我說。

  繼母又說:「你的校服外套都舊了,要不要買件新的?」

  我搖搖頭。

  她匆匆忙忙的跑到房間去化妝了。

  她是個怪人。不過她對我不錯,並不如一般傳說中的後母壞。她是個無機心的人,整天無事忙,沒頭蒼蠅似的,什麼都笑,她對我與弟弟都是漠不關心的。

  弟弟是她的孩子,我是我媽的孩子,不過弟弟與我好。

  他也有十二歲了,總是反對我們叫他「弟弟」,他覺得不好聽,他情願叫他小華。

  弟弟回來以後,沉默的坐著,他有一張象女孩子似的,尖尖的臉,當他不出聲的時候,活脫脫像個女孩。

  我問他,「補習老師今天來嗎?」

  「來的。」他簡單的說。

  「她教得好不好? 」我問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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