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玉梨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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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頁

 

  安淇騙我,安琪騙我。孤軍作戰,不不不不不不,有人在那一頭等她。

  生前始終不肯說真話,胡亂編個故事,哄我人信。她明明有個人,明明投向新生活,明明有更好的前程在等她。

  安琪,我錯愛你。

  那夜到凌晨,才拖著箱子回周府。

  面色十分可怕,回到客房,蟋縮在床上。

  安琪在去世之前已經∼點也不愛我了。

  死去的是另外一個人,不是我愛妻。天慢慢亮起來。

  有人輕輕叩我房門。

  是小棋,她是屋裡最早醒的一個,因為六點半要搭校車。

  "方叔叔早"

  "吃過早餐沒有?'

  "媽媽在做。"

  "過來,坐方叔旁邊。"

  她溫柔地過來,讓我摟住她。,"

  "方叔,你見時娶小阿姨?"

  我失笑,"嫁娶不是那麼簡單的事。"

  "她很適合你。"

  我一震,看著小棋,她又開始說大人話。

  "失望一次已經傷身體,不要再用錯感情。'"

  "小棋,誰教你講這些話,誰? '

  "媽媽跟爸爸說的,被我聽到。"

  我吁一口氣,、"他們真那麼說?"

  "是的。"

  我苦笑,疑幻疑真,安琪安琪,什麼時候,再與我通消息?

  小棋看著幾隻大行李箱子,"這就是你的東西?"

  我點點頭。

  "你租下我們家的房間,永遠同我們住?"

  "永遠""永遠永遠永遠?"她欣喜地問。

  他們孩子最愛永遠,彷彿永遠很容易做到,要等很久以後,才會知道世上根本沒有永遠這回事。

  很多很多世人以為是熟悉的事。其實都是幻象,像愛情。

  "小棋。"周太太低聲找她。"媽媽叫你了。"周太大推門進來,笑道:"一起吃稀飯吧。'"

  早餐還開兩檔,六點與八點,女兒吃完丈夫吃,誰說主婦易做。

  讓安琪坐家中,她是不幹的。

  讀了那麼多的書,她說,好不容易找到份報酬較為理想的職業,一有一千一萬樣想添置的東西,沒有收人怎麼辦。

  像一切年輕女子,她愛美麗的衣飾,能力不逮,老是省著省著。

  ∼次到著名時裝店去試穿十六萬元∼件的意大利貂皮大衣,引致我口出微言。

  記得我說:"穿了會飛?會飛∼百六十萬也值得。"

  在我眼中,衣服用以蔽體,數千元也已達極限。

  但我愚蠢,表達能力太差,也許不是物質,也許只是態度太壞,令她心冷。

  離開我,總有她的原因。

  面前粥已涼。我與小棋去等校車。

  站在路邊,天才濛濛亮。

  小棋與其他的孩子不同,她精神奕奕,絲毫沒有倦相,背書包的姿勢都比人挺直。

  一輛小小日本車兜過來,在我們面前停下。

  我還不知是什麼事,小棋已經叫:"小阿姨。

  我倆跳上車。

  令棋說;"這個星期我早更,可以來接你們。"

  "你們",我早已變成周家∼分子。

  小棋說."坐私家車真好。"

  人都會這麼想吧,所以安模坐較為豪華的車去 了。

  把小棋在學校放下,令棋將車駛上山頂醫院。

  "附近有間咖啡館,要是你願意的話,三刻鐘之後我可以過來。

  "不用巡房?"

  令棋向我擠擠眼,"總有辦法。"

  沒想到她會這麼詼諧,這女子端的冰雪聰明。

  "好,我等你。"

  我在水塘邊站得雙腿發麻,山頂不是沒有寒意的,像歐洲夏季的清晨,噎,當年與安淇旅行,絕

  早起床,在石卵街道溜躂。

  我佔去她生命中大部分時間,正當她要離開。

  便結束短短∼生,可恨我沒有令她覺得更快活。

  那位先生,。如果真使她歡愉過。也對她生命做出貢獻,安琪已經煙飛灰滅,我不會妒忌。

  飛機開往日本停站,是他們約定的吧,在東京會合。再飛往紐約。

  就是這麼一轉飛機;使安琪迎頭撞上悲劇。那位A君,是不是也在飛機上?我永遠無法得知。

  '下雨了。"'她說。不知不覺,梅雨天已開始。"瞧那霧"穿玻璃雨衣的她有∼股瀟灑。我說."一個人看也沒有味道,一個人走翡翠

  珠鑽鋪的路亦無趣,越老越發覺數千年來三綱五常自有道理,誰也推不翻。她失笑。我漲紅面孔。笑我迂腐好了,一介書生,百元一用是書生,戴著頭巾氣,過一輩子,許多事學不會做,更有些事,不肯做。

  "笑什麼,你答應的那杯咖啡呢?"

  "姐姐問我,那些衣物,要不要幫你整理?"

  "怎麼好意思。

  "關在箱子裡,也不是辦法。。

  "關上∼兩季,用不著索性買新的。"有些還能用呢。"過去的算了,能埋葬就埋葬掉。"不帶來豈非更好?""人之常情,不捨得。"就此說,"人就是這樣,牽牽絆絆,大限來了,才不得不擱下∼切。

  "大學裡,你念數學吧?",

  "在會計行裡同你姐夫做同事,你說我念的是 什麼?'

  自己也不知道為何語氣似吵架。

  這也不容易,非要同一個人親見到一個地步,才會如此說話。

  當下令棋看我一眼。

  "去喝咖啡。"我說。

  這些小小的意外,都是她下的心思。

  是誰說的,是位女同學吧,她花七年功夫,把丈夫訓練得玲球剔透,什麼都懂,然後為著不可冰釋的誤會,與他離了婚,結果他第二次婚姻非常愉快,因為已懂得討好女性。

  我會不會也有同樣的遭遇?

  也許不,我沒有人家那種可供塑造的資質,而且安琪∼下子把我所有的自尊摧毀,很難恢復。

  ˍ回到周府,已經中午。一杯咖啡竟喝那麼久,超乎意料,暖洋洋。

  小棋已放學,迎出來,∼臉淚痕。

  大吃一驚,"什麼事,"周太太說;'貓兒不行了。""它在哪裡?'

  小棋把它放在被窩裡,周太太亦不干涉,對一隻老貓恁地好,這家人善良、。

  它的確不行了。

  '皮毛一塊∼塊脫下。只有出的氣沒進的氣,縮成一團,這一年來,失去安模,它就一日差似一日,暗地裡,它也知道發生了什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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