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棋張望我,"小阿姨,方叔叫你進來。"
小棋是整件事的主謀,這小傢伙,真愛煞了她。。
令棋坐在我對面,我使勁搔濕頭髮。
"幹麼眾目睽睽下發神經?'
我傻笑:"要不不做,要就有證人。"
她側著頭,不置信沉悶的老木頭忽然變得滑溜。
我終於說:"我不能失去你,真的不能。"
小棋把這些全聽在耳內,隨即用稚嫩的聲音出去張揚,'我不能失去你,我不能失去你,我不能失去你。"像一支流行曲。。大人們齊齊說"噓--"
是安琪給我新生。
我沒有錯愛她。
雙目又一次潤濕。
(完)
為著舊時
下午五點就出來了。
沒有通知人,也自然沒有人接。
並沒有實時去找投宿的地方,只在市中心閒蕩。
人,無數的人擠在街上,從來沒有看見過那麼多的人,猛然驚醒是下班時分。
年輕人特別多,走路都有一種特殊的節奏,衣服磨擦的聲音,刷刷刷,像軍隊。
他們都要到什麼地方去呢?是事業的巔峰,抑或理想的國度?
真羨慕,那麼整齊那麼漂亮,女郎們一式的濃妝短髮套裝高跟鞋,令局外人自慚
形穢。
坐在咖啡座叫杯礦泉水,發了許久的呆。
到什麼地方去呢?
銀行已經休息,沒有現款怎麼走路?
可以覺察到,這兩年來,社會已發生許多變化,短短二十多個月,對別人來說,
不過是平常的數百天,但對我來說,恍然隔世。
疲倦的站起來,該去投靠什麼人呢?
先得問問自己,最想見的是什麼人?
找到公用電話,還得細看使用指示,放下硬幣,撥動號碼。
熟悉的聲音來接聽電話。
我僵硬的面部肌肉略為鬆弛,露出一絲笑容,低聲問:「菊新,菊新?」
對方呆了一呆。「請你等一等。」然後提高聲音:「媽媽媽媽,你的電話。」
媽媽。
是菊新的孩子。聲音同菊新一模一樣,那小女孩不過三、四歲模樣,怎麼大得這
麼快?天忽明忽滅,孩童忽小忽大,呵,時間就這樣溜走。
「哪一位?」
「菊新,我就是湯毓駿。」
她沒有實時作出反應,足足靜默三秒鐘,我緊張的等她開口。
菊新歡呼。「你在哪裡?」她一腔熱誠盡發揮在這四個字中。
老好菊新。
上帝可憐我,給我菊新。
「街上。」
「我馬上來接你。」
「菊新,銀行關了門,我只想借宿一夜。」
「你在什麼地方?」
「單身女人真不容易--」
「夠了,我立刻開車出來。」
「我知道妳住址。」
「我們搬了家,在同一區,但地方比較大,你恰好可以住書房,幸虧電話號碼沒
改。」她念出地址。
「一小時後我上來。」
「毓駿,你要到什麼地方去?」
「一小時後我上來。」
「妳不是要去找李盷吧?」
「正是。」
「不必了。」
「菊新,一會兒見。」我掛斷電話。
雙手插在袋中,是的,正想去找李盷。
真可笑。一下就給菊新猜中。
李盷又有沒有搬窩?
如走錯空間的浪人,摸不到熟悉的門口,即使找著熟悉的門口,出來應門的人,
已面目全非。
菊新說得對,為什麼要去找李盷?過去的理應屬於過去,為什麼這樣倔強?
抑或過去根本沒有過去。
站在路邊三十分鐘,才叫到街車,啊,這是個真正車如流水馬如龍的都會。
但一切的繁華與我有什麼關係?
車子往郊外李宅駛去,李盷一直有兩個家。
走上這條路,猶如尋回舊夢,然而那並不是一個好夢。
我給司機一張鈔票,請他等我。
伸手按鈴。
應門的是菲籍女傭。「找什麼人?」
「李先生。」
她轉過頭去。「裘小姐裘姐,有人找李先生。」
我不言語,只要他沒搬走就好。
女傭的身體阻擋門口,不讓我進屋。
一會兒傳來高跟鞋閣閣聲,一個靚妝麗人出現在門口,極白晰的皮膚,襯著黑色
絲絨衣裳,絲襪上閃閃生光鑲著水鑽,這一定是時下最流行的打扮。
傍晚她面孔上的化妝還異常亮麗,油光水滑,證明她還年輕,頂多只有二十四、
五歲。銀紫色的眼蓋,銀紫色的唇,眉毛畫得極粗,十分神氣。
她自然是李盷最新的女友。
「找李盷?」她問我。
我點點頭。
她實時留意到我身邊的行李箱。
「李盷還沒有下班,通常他要到九點鐘才回來。」
社會比從前更繁忙,以前七點多他也可以到女友處。
「請進來喝杯茶,等一等。」女郎非常客氣。
我搖搖頭。
「你是李盷的親戚吧?」
「請告訴李盷,我來過。」
「尊姓大名?」
「湯毓駿。」
「好,我通知他,但是他知不知道如何同你聯絡?」是個辦事的人,絕不敷衍,
非常認真。
很替李盷高興,這麼出色的人才。
「會知道的。」
女郎點點頭,送出來。「要替你叫車子嗎?」
「有車。謝謝。」
她關懷地看著我離去。
離遠更覺她五官分明,不折不扣是個美人兒。
我低下頭看自己的雙手。
美人兒。
也得靠環境與心境扶一把吧。
車子轉到菊新家附近,我剛抬頭找門牌,一眼看到她身披斗篷站在那裡等候。
心頭一熱,叫聲「菊新」。
她奔過來,我下車,兩人緊緊擁抱。
菊新激動異常,飲泣起來,我拍她的背脊。
「喂喂,在這種情況下,如有任何人要哭,那人應是我。」
我倆拉扯著上樓去。
以前一廳一房小住宅現在換了一千平方米的大公寓,露台對牢海,港口燈光燦爛。
一進門我便笑。「很發了點財的樣子,來,讓我看清楚你。」
菊新說:「老多了。」
是因為打扮的緣故,此刻她頭髮紮成一條馬尾巴,脂粉不施,眼睛紅腫,自然有
點憔悴。
「看,才兩年而已,老什麼……有沒有添丁?咦,孩子呢?」
四處張望,這才發覺屋子裡只有我同她。
「妳的先生呢?」孩子呢,傭人呢?
菊新不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