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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 頁

 

  我用雙臂枕在頭後,看著天花板沉思。

  電話鈴響。

  我接過,是個孩子:「周先生?我們上來看你好不好?」

  「你是誰?」我笑問。

  「我是忻樂基。」

  「樂基!」

  「記得我嗎?」

  「記得你!我馬上下來,你給我站在大堂別動。」

  我飛身起床穿外套撲下去,心頭狂跳。

  站在大堂中央的當然不止是她.還有她媽媽。

  我漲紅面扎,意外之喜震得我頭昏眼花。

  「你們怎麼來了?」我口齒笨拙的問。

  「回來辦一些事,與父親談過話,他說你在此地,我花了一個下午每間旅館尋找。父親與我有進步,我們可望會得和解。」

  這誠然是好消息。

  我們找個地方坐下,我把小樂基抱坐在膝蓋上。

  「好嗎,真掛住你們,你呢?有沒有想念我?」我問得很天真,「幸虧找到了我。」

  「沒有,只不過實在空閒無聊,所以才翻著電話簿找你。」她微笑。

  我傻傻的不知道說什麼才好,真沒想到會在這裡看到她與樂基。而很明顯,她也想見我。

  「你同令尊和解吧,」我說。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一時間誰也下不了台。」她說:「假以時日才行。」

  「他想念你,」我說:「向我提及你。」

  「是的,忙著忖度如何與每一個人鬥。其實我替他惋惜,他此刻真的寂寞。」齊家說.

  「你若果肯回到他身邊,情況又不同,我覺得你們是相愛的。」

  「只是水火不容。」她笑了。

  「這次見過他沒有?」我問。

  「沒有。通話已經足夠,他以前還叫我有話同女秘書說呢。」

  我搖搖頭,忽然想起來,「李莉這傢伙呢?」

  「仍在家。」齊家說。

  我放下心來.沒有她在附近,我與齊家相處就容易得多。

  「什麼時候回去?」齊家問我。

  「我是無所謂的,既然來了,走走也好。」我說:「你呢?」

  「三兩天沒問題。」

  樂基拍手,「好得很,我要吃海鮮,逛萬佛寺。」

  我問:「她外公有沒有見過她?這麼可愛的小傢伙。」

  齊家搖搖頭,驕傲的說;「除非他求我。」

  「他沒有其它的孫子?」

  齊家笑,「我那幾個兄弟,沒有一人肯結婚,孫子,如果他肯承認,只是他又怕吃虧。

  我搖搖頭,忻老先生也不如外人看得那麼開心,他生活中也不是沒有荊棘的。

  「他現在寂寞,我知道,但是誰也不肯接近他.有沒有發覺他無論說什麼話都帶有命令性?真要命。」

  「但他確是個權威人物,你要原諒他。」

  「何必對牢老婆子女權威?我們什麼都沒享受到,他的錢是他白己的,如今分了家產好多了,以前哥哥啼笑皆非,要有他的簽字才能用錢。真沒見過那麼徹底失敗的人,除了做生意,什麼都不會。這次口氣已軟下來,算得很大的讓步。」

  我用手撐住頭,「你猜他會不會批准我同你來往?」

  「我同你?」齊家笑,「當然不會,他早已放棄我。」

  「是嗎?」我失望:「那意思是說,我們是完全自由的?一點阻滯也沒有?那太不浪漫了,愛情若沒有障礙,如何能算愛情?」

  樂基在一旁說:「媽媽常說:我是她的障礙。」

  「你覺得怎麼樣?」我問齊家。

  她用手遮住面孔笑。

  「我猜令尊之所以記得家母,乃是因為得不到的緣故,世上沒有什麼比得不到的愛更蕩氣迴腸。」

  「我想不,爹確是想念她。」

  「記得那麼遙遠的事,真不容易。」我說:「他那麼忙,生活過得那麼豐富。」

  「現在他最後一個希望也要幻滅。」齊家惋惜說。

  「但籍此我認識了你,一切是注定的。」

  齊家微笑。

  我說:「我以為你爹會指著我罵:臭小子我不准我女兒同你這裡人來往;多刺激,然後我可以指著他回罵:我不稀半你的臭錢。」

  「這一切在十年前都發生過了。」

  「是樂基的父親?」我問。

  「是。」齊家的眼睛看著遠處。

  「多麼不幸。所以愛情也許只是平安溫馨的好,你說是不是?」

  她把目光收回來,看著我:「你決定了?」只有我知道她為什麼這樣問。

  「完全決定,百分之一百決定。」

  樂基說:「媽媽,我累。」

  「我們要休息。」齊家說。

  「你住哪裡?」我問:「我送你。」

  「在你樓上,二O六一室。」

  我們大笑。

  那一夜,我原以為可以睡得很好很好,因為第二天要與齊家出去玩,我們約在中午。

  也許旅途大疲倦,我竟沒有依時醒來,電話鈴剌耳的響,我還以為是齊家來催我。

  一看鐘,下午一時,我滿腹道歉的話要向齊家說,但電話裡的聲音是媽媽。

  「媽媽?」我跳起來,瞌睡蟲全部跑脫,「你如此氣急敗壞,是幹什麼?」

  「忻菊泉,他---」

  「他怎麼?」我問。

  「他打電報給我,說他正在途中。」媽媽的聲音非常惶恐。

  「什麼途中?」我一時弄不明白。

  「他來看我,飛機傍晚七時抵達。」

  好老小子。這麼快,昨日中午我才與他在這裡見過面。難得他五十多歲的人追起異性來勇猛不減當年,終於拿出誠意的表示來了。

  「我怎麼辦?」母親亦彷徨得似一少女。

  「大哥呢?他不是主意最多?」

  「他不在。」母親聲音中有一絲高興。

  「到什麼地方夫了?」我訝異。

  「喬治王子鎮。」母親說。

  咦,事有蹊蹺,他到那裡去幹什麼?

  「幾時回來?」我又問。

  「沒說,可能三兩天。」

  「媽媽,那麼你真是一個人了,你自己決定吧。」

  「這……彭年,真是的,我與他有廿多三十年沒見面了。」

  「到飛機場去接他。」我建議。

  「什麼?」媽媽猶疑。

  「朋友之道,原應如此。」我提醒她。

  「應該有接他的人吧,他在這裡亦有生意……」母親說:「我何必多此一舉。」

  「一個女人過份矜持就小家子氣,有失大方。」我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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