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天啊……」靈龍望著他,對著這樣一張臉,一時間癡了。
小喇嘛雙唇微微翕動,欲言而未言。他的嘴型略為敞闊,線條是清楚的,卻又十分柔緩,因而使得那張唇顯出一種溫存的感覺。
撩撥著靈龍,撩撥著從未被男人撩撥過的她。
她頓然失去自我的意志,成了一具木偶,被一股無端的衝動牽引著,她恍恍惚惚向小喇嘛的臉靠過去,靠過去,她的雙唇觸及他的嘴,輕輕碰了碰,溫熱柔滑的唇的接觸……靈龍震動了一下,然而沒有移開。
她吻他,記起夜裡吸吮他的口津那種飢渴,那吻變得狂熱、醉人,令人失去理智。她攀住他的肩頭,把身子重重壓在他身上,僧衣下滑,暴露出她整片光潔的背部,她的背部像冰一樣的冷,胸口卻像火一樣的熱,火星落在他們熱烈廝磨的唇上,靈龍聽到呻吟……不知是他的,抑或是她。
靈龍終於感到昏眩,不能呼吸,小喇嘛必然也是,因為他把她推開,但是雙手仍抓著她的肩,兩人的喘息聲在空空落落的山洞造成一種奇異的回音。
他們驚異而且怔忡地對望,彷彿什麼都不能理解。然後靈龍發現他的胸口有個奇妙的浮印,細看竟是朵蓮花,她不禁伸手去輕觸,迷惘地問:「你究竟是什麼人?」
「不--」小喇嘛才剛要啟口,靈龍卻搶先道:「如果你要說你是十萬珠活佛,我就要說我是埃及艷後。」
他默然不語,一徑注視她,瞳心好深好深,是無法測度的世界。
「靈龍,靈龍……妳在哪裡?」
山洞外遠遠的呼喊,把靈龍嚇了一跳,從瞳心深奧的世界跌回到塵世。她聽出是田岡和劉子齊交相的呼叫。
「他們找來了,」靈龍急道,「被他們撞見我們這樣……」她腮上一燙。「他們會把你殺了。」
說完,靈龍卻覺得自己這話是過於露骨的維護他,臉上越發火熱,小喇嘛則已經拉開僧衣,披身而起,把靈龍的一堆衣服挪過來給她。
靈龍穿衣穿得手忙腳亂,毛衣、毛褲、毛襪、背心、外套、靴子……她覺得活像把一座衣櫥穿在身上似的!小喇嘛是拿了什麼辦法幫她卸了裝的?這一想,臉又熱了,背過身子叮嚀他,「你小心藏著,不要出來,我去應付他們。」
她奔出幽長的洞廊,外頭陽光普照,積雪亮得刺眼,她用手遮一下眼睛,這才看見停在石坡底下的吉普車,她艱難地走一段雪地過去,不見有人。
她繞車一圈,喊了數聲,訝異地回頭眺望,忽見田岡和劉子齊竟從山洞鑽出來,馬上她的心噗通跌到腳下。
糟了,讓他們找進了山洞,這下不知道他們怎麼收拾小喇嘛!
靈龍狂奔過去,卻給滿地溶雪的碎石絆倒,跌在泥濘上,顧不得起身,先就叫起來,「你們別亂來……」
田岡和劉子齊聞言趕到,發現她都露出喜色,連忙把她扶起。靈龍卻不領情,在兩人手裡掙扎。
「你們又想把他怎麼了?他人呢……人呢?」
兩人都覺得怪異,田岡張著手,一直試著擁抱靈龍。「你在說什麼呀!靈龍?什麼人?」
「你們剛才跑進山洞,沒看見人嗎?」
劉子齊比較確定他沒瞎。「山洞裡黑壓壓的,什麼也沒有……哪來的人?」
田岡也接口說:「可不是嗎?靈龍!妳是怎麼了--這三天妳跑到哪裡去?把我們活活給急死……」
「三天?」靈龍一僵,震驚地看田岡。
「三天前大家吃過晚飯,就發現妳失蹤了,一連下三天暴雪,根本沒法子找妳……妳怎麼會跑到這距離營地二十公里的荒野來?」
這次靈龍真愣了--要不是田岡一夜之間發了瘋,就是她作了黃梁一夢。她和小喇嘛分明只走了幾分鐘路來到這山洞,那也是昨天晚上的事!
兩人嘰嘰呱呱描述三天三夜的雪地崩地裂,隊友如何避難,如何逃生,又有一車裝備墜落溪谷,他們已緊急遣人趕出去求援……靈龍聽得恍恍惚惚、迷迷惑惑,疑心究竟是誰在作夢。
不,不是她--靈龍手拈著胸口,清晰感受到層層衣下那顆堅凝的珠子,小喇嘛用來救她的聖珠……哦,他人到哪兒去了?
田岡突然操日語咒了一聲,「馬鹿!」靈龍和劉子齊跟著他的視線往前看,靈龍心頭一撞--他幾時上了那座小山崗?他立在那兒,高曠閃藍的天空下,他是玉樹臨風的一抹栗紅的影子。
「我就懷疑這小子在作怪,」田岡咬牙道。「是他把妳挾走的吧?」話未說完,人已氣騰騰往小山崗沖了去。
「田岡!」靈龍惱聲叫。小喇嘛到底克著他什麼,他不冤枉他好像活不下去似的!
然而田岡才到中途,猛也就剎住了,姿勢突然變僵,呆望著山崗的另一側。靈龍揪住劉子齊的雪衣的袖子,問道:
「你聽見沒有?」
他聽見了,他那起了異樣表情的臉孔就是答案。一股像發自地心的低沉聲響嗚嗚響起,一波高過一波,一陣長過一陣,逐漸形成了排山倒海之勢洶湧而來。
靈龍與劉子齊面面相覷。那是喇嘛的法號聲,他們在拉薩看寺廟做法事時聽過,然而此處是荒無人煙的深山野地,哪來這麼大規模的法號聲?聽那音量,少說是上百人的陣仗。
劉子齊拉著靈龍,急而忐忑上了山頭,還沒到田岡身邊,就和他同樣目瞪口呆怔住了--那豈只是上百人的陣仗,那是上千人的陣仗!
山崗下的荒原,無以計數,密密麻麻的紅衣喇嘛,宛如燎原的野火花,向他們直燒過來。愈是逼近,那鐘鼓鐃鈸,法螺喇叭,加上喇嘛唸咒的轟然之聲,羅織成震人心弦的巨響。
站在山崗上的三人,彷彿魂都跑了,只能站在那兒呆看。一支騎馬的隊伍自人堆裡馳騁上山,他們也都一動未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