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癡心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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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頁

 

  劉子齊匆匆脫下外套,丟在石上,回頭喊道:「這給你保暖,靈龍……明天我們來接妳!」

  靈龍也不知有沒有聽見,轉身就往仙女窟跑,一頭跑到洞口,氣透不過來,趴坐在地面喘著。滿天的紫霧,日頭幽幽暗下來,她心底吶喊:

  「他會來!他會來!」

  靈龍如此肯定,明天是他登基之日,他會為這法寶而來--或者不為,總之他會來,她心底就是有這份把握。她會等他等到底。

  信心支持她,她站起來蹣跚走進洞內,這洞窟留有記憶,柔暖親切的一絲絲蜜意,從心崁兒裡滋漫上來,使她的心情不再那麼忐忑。

  她在一副石桌椅摸索到一盞酥油燈,點亮了燈,四壁的仙女圍繞她跳舞,然而洞窟冷冽,仙女的舞姿顯得有點陰森森的,美麗而不懷好意。

  靈龍打了個寒顫,抱著胳膊坐下來,瑟縮著想著小喇嘛,想著他,僅僅一剎那,就從害怕跌入一種溫柔的情緒裡。怎麼會呢?她想,怎會愛上他?靈龍清清楚楚記得她對於情愛的厭憎及不信王,但是小喇嘛有一個寬廣、有情的懷抱,靈龍頭一次能在一個男性的胸懷裡,像個被安慰了的孩子,感覺到心安。

  然而愛依舊讓她不能明白……不能明白的甜蜜,還隱約牽著一股心痛,使得她逐漸感到朦朧而惺忪。

  靈龍困著了。

  在夢魂裡依舊等著他。

  夢被驚動,靈龍醒過來,酥油燈變成枯萎了的一朵花。一抬頭就看見一條影子在洞口,她的心馬上就噗通噗通跳起來,人跟著一躍而起--

  他來了!

  他來了!靈龍扶著石桌站著,指尖是冰涼的,卻不覺得冷,只喜得感到昏眩,心裡告訴自己,慢慢走過去,別過度急切了,走過去,投入他的懷抱,絕不讓他走。絕不。

  靈龍顫移了兩步,然後撲過去,怎麼也收不住自己的一雙腳--她整個人撲了一個空。那影子仍描在洞口,原來只是仙女像的投射。沒有人來!

  她望見洞外冥蒙的天際,已透出一點微白,不由得吃了一驚--怎麼?長夜已經過去,天即要亮了嗎?而小喇嘛一夜沒有現身,難道說他竟然不來了?不來見她,不要回他的法寶?

  除非小喇嘛的行動有所困難,然而靈龍期期地不相信,他是即將登位的法王,一國之王,沒有人能夠攔阻他!靈龍心裡吶喊,焦灼地伸手摸索胸口,卻怎麼也摸不到那顆珠子。

  這一驚非同小可,靈龍急忙卸下大衣尋找,又脫了背心、毛衣,至於上身全裸,卻遍尋不到十萬聖珠的下落。她又驚又急,手心冒汗,滿臉都是淚,昏頭漲腦地想:聖珠不見了!它在層層服裝裡面,就算是斷線,也只有落在衣裡一途,斷不可能像一團泡沫,就這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再也受不住,趴在地上放聲大哭起來,失去所有希望,心頭卻逐漸明白……是小喇嘛收回了他的法寶,不知用什麼方法,或許是他的神通,他的法力,他是傳說中的活神仙,不是嗎?但是她恨他!恨他是個活神仙,她情願他只是凡人,有血有肉,是她能夠碰到、摸到、見到的凡人。

  靈龍哭得心碎,聽見洞外響起腳步聲,知道是田岡、劉子齊如期來接她了,這次他們會強行把她挾回。靈龍抱了衣服跌跌撞撞奔進洞深處,閃入一尊重彩塑像後方,企圖躲開他們。

  進洞的人步履微微,帶來一縷細細的風。靈龍猛地悸動起來,她嗅到空氣中那股氣息,沒有半點塵埃的清新,未曾看到人便認出來。

  他緩緩來到石桌前,燈影下令人愛戀,清瘦的身形……靈龍覺得她無法再活了,她的心既掀起這麼大的波濤,如何也回不去了,對於咫尺前的這個人,癡迷貪戀中竟生起一股恨意。

  殺了他,靈龍絕望得像到了世界的盡頭,殺了他,去到另一個世界,才能擁有他。她再沒有路可走。

  靈龍擰著她的長圍巾,躡足走到他身後,往他脖子一絞--再也沒想到小喇嘛有這麼俐落的身段,這麼大的力量,她什麼都來不及反應,便被反拽過去,跌入他懷裡,他的雙臂把她束得緊緊的,他的雙眸靜靜的看著她。

  「何至於害我?」小喇嘛問。

  「殺了你好!」她狠狠道。

  「殺了我又能如何?」

  「殺了你--」靈龍開始控制不住的顫抖。「殺了你就能夠留住你。」說完,她失聲哭泣。

  小喇嘛慢慢將靈龍擁入懷裡,把她的頭按在肩窩、拍撫她,柔聲安慰她。過半晌,在她耳畔垂詢:

  「告訴我妳叫什麼名字?」

  「薛靈龍,」她哽咽回道。過一會兒,她也問:「告訴我怎麼叫你,我不想稱你為菩薩,或是萬歲……或者人家都是稱你為菩薩萬萬歲?」

  她沒看見他微微一笑,笑裡面有一種自嘲,淡淡的無奈。

  「德機,」他低聲說,「叫我德機喇嘛。」

  她埋在他懷裡半天不動,然後問:「喇嘛過的是什麼樣生活?」

  「戒貪、淫、酒,淨心滌欲,純正苦修。」

  她緩緩抬起臉來看他。「苦修又是為了什麼?」

  「為了大徹大悟,即身成佛。」

  她顫聲問:「難道說為了成佛,放棄在世的一切,放棄做人的一切?」

  他的眼神慈悲而悵然。「身心如幻世間多苦。」

  「不,」靈龍捧住他俊麗的臉,殷切的、激楚的喊,「不,棄了佛道,回頭做人,回頭為我做人,做一個有生有死、有血有淚、有愛有恨的人--把你自己獻給我!」

  德機聽得心驚膽戰。自他三歲行坐床大典,便被天下奉為至高無上的佛,處處尊崇而無一絲人性的流露,現竟有眼前這少女……這個他生平僅見,絕美的少女,以這樣直接的、無畏的、熱血沸騰的感情向他質疑,向他要求。他不能不感到震驚,不受到撼動,心波蕩漾處卻湧起一股幸福感……那是做為一個人,一個男人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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