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過了充實的一天。玫琳有許多事要告訴你,韓先生。」蓓妮眼睛發亮地對他說。
「真的嗎?」亞特下樓時目光不曾離開玫琳。「跟我到書房來,狄夫人。我等不及要聽聽妳今天過得有多充實。」
狄夫人──他的心情果然非常惡劣,玫琳在走向書房時,心想。
「犯不著對我惡聲惡氣,先生。」她在書房門關上後,轉身面對他。「如果最近發生的事給你帶來太大的壓力,那麼我建議你試試我姑姑的藥水。」
「我想我還是喝我的白蘭地就好。」他繞過書桌。
「亞特,我可以解釋──」
「一切?」他聳起眉毛。「但願如此,因為我有許多問題要問妳。讓我們從最緊急的事問起。妳怎麼可以不告訴我,妳要去哪裡就出門?」
她堅守立場。「你的語氣令人生氣。我願意保持耐性和體諒,因為就像我剛才說的,最近發生的事給每一個人的神經都造成壓力。但是,如果你繼續表現得好像──」
「像什麼?」他厲聲問。「好像我有充分的理由擔心?好像妳的行為任性、倔強又不為他人著想?」
她火大了。「我剛才要說的是,好像你是我的丈夫。」
室內陷入一片死寂,連時鐘的鐘擺都好像停了。玫琳想要收回那句話,但已經來不及了。
「妳的丈夫。」亞特以毫無抑揚頓挫的語調重複。
她挺直背脊,專心脫手套。「請原諒,先生,我的比喻太過牽強。只不過我今天發現了一些很重要的線索,我們不能把時間浪費在吵架上。」
他不理會她的話。「我真的表現得像妳的丈夫嗎?我記得妳把他形容成罪大惡極的壞人。」
她後悔極了。「別說傻話了,我沒有杷你比成倫偉。他是個毫無榮譽感可言的陰險小人,跟你完全相反。」
「謝了。」他咬牙切齒道。
她專心脫另一隻手套。「如你所知,我的婚姻回憶起來令人不愉快。剛才你對我大呼小叫時,我可能反應過度了。」
「我沒有大呼小叫。」
「對,你說的對極了,是我失言,你沒有大呼小叫。我相信你從不提高嗓門,對不對,亞特?大概沒有那個必要,因為你只要說一個字就能使人無法動彈。」
「我不知道使人無法動彈是怎麼回事,但我可以向妳保證,不久前回到家發現妳不在時,可把我給嚇壞了。」
她輕蹙柳眉。「管家沒有告訴你,我們帶拉摩和颯奇同行嗎?」
「有,所以我才沒有派耳目出去四處尋找。」
手套從她手中掉落。一時之間她只能呆呆地凝視著地毯上的手套,然後她緩緩抬起頭望向亞特。她想要解讀在他眸光深處閃爍的情感。
那並不容易。長久以來,他一直把自己封閉在他內心世界裡,但他骨子裡是個剛正不阿的君子。倫偉卻是個虛有其表、自私自利的小人。亞特還是個極具責任感的人,從雷亨利和颯奇等人對他的忠心耿耿,就可以看出他的真面目。
最重要的是,他跟她一樣瞭解內疚和辜負的痛苦。
「請接受我的道歉,亞特,」忘了腳邊的手套,她衝動地朝書桌靠近一步。「我不該亂發脾氣。丈夫是我的痛處。」
「妳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拉摩和颯奇都帶了槍,我也帶了我的手槍和小刀。我不是傻瓜。」
他凝視她良久。「對,妳當然不是傻瓜。妳是個足智多謀,習慣自己作主的女人。」他突然轉身面對窗戶。「反應過度的人顯然是我。」
「亞特──」
「再這樣吵下去,對我們沒有任何好處。」他反握雙手,目不轉睛地望著花園。「讓我們換個較有建設性的話題。告訴我什麼事令妳感興趣到離開這幢屋子。」
他一定是世上最固執的男人。她望向天花板,但老天沒有賜給她任何靈感。「是啊!讓我們換個比較溫和的話題。沒有什麼比閒聊謀殺和陰謀更能令人心情輕鬆。」
他回頭看她一眼。「奉勸妳一句,凡事適可而止。妳或許習慣自作主張,但我同樣習慣在我自己的屋子裡當家作主。」他聳起一道眉毛。「而妳目前住在這幢屋子裡。」
她清清喉嚨。「你說的對極了,先生。你當然有權在這裡發號施令。我向你保證,以後我不會不告訴你我的去處就出去。」
「我猜我不得不以此為滿足。好了,說說妳今天的冒險吧!」
「簡而言之,我想到倫敦只有幾家藥鋪有梵薩藥草,其中只有極少數有大量現貨。在潘家迷宮裡燒香想要迷昏我們的人,一定有不少安眠藥草。」
他沉默片刻。「所以妳決定去調查藥草是在哪裡售出的?」
她很高興他這麼快就抓住重點。「事實上,我很清楚要從哪裡調查起。今天上午姑姑和我去了那些我們認為最有可能售出安眠藥草的藥鋪。」
他轉身面對她,她知道她終於引起他的興趣了。
「說下去。」他說。
「我說過,備有梵薩藥草的藥鋪屈指可數。幾個月前其中一家藥鋪的老闆,在自己的店裡遭人殺害。」
「我聽說過那件命案,」亞特瞇起眼睛。「謠傳它與秘籍有關。」
「對,但那些謠言大多在羅義泰自殺後,無疾而終。」
「當時我就在猜測羅義泰自殺,是否與秘籍的傳聞有關。」亞特若有所思地說。「他是歐洲少數有可能譯解秘籍的人之一。」
「如果林斯磊的話可信,那麼我們面對的又是秘籍的傳聞。無論如何,蓓妮和我決定去莫氏藥材店,打聽安眠藥草的事。莫太太告訴我們安眠藥草暫時缺貨,因為她不久前才把店裡所有的存貨,賣給了一位『梵薩學會』的紳士。」
亞特從窗前走到書桌後面對她。「他是誰?」
「柯爵士。」
亞特先是吃了一驚,然後皺起眉頭。「我和他見過一、兩次面。那個人相當和氣,但有點糊塗。套句妳的話說,他只不過是『梵薩學會』的另一個瘋癲會員。據我所知,他對古梵薩文不感興趣,我無法相信他會追求秘籍那樣神秘難解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