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颯奇使個眼色。「我們走吧。」
他帶頭鑽進附近一條通往曲樹街的小巷,颯奇像無聲的影子緊跟在他身後。他們穿過盤根錯節的巷弄,來到一條曲折的窄街。
「曲樹街到了,先生。」颯奇說。
亞特站在小巷的巷口打量窄街。「我原本希望趕在出租馬車放下我們的獵物前抵達這裡,但現在看來我們遲了一步。我沒有看到馬車──」他的話被馬蹄和車輪聲打斷。
「那裡。」颯奇低聲說。
一輛出租馬車小心翼翼地繞過曲樹街的轉角,車燈發出微光。車伕揮鞭策馬加速,但拉車的馬還是沒精打彩地慢慢前進。
亞特走到街上攔車。「車伕,耽誤你一分鐘。」
「怎麼回事?」嚇了一跳的車伕勒停馬車,不安地瞇眼望向亞特。看到昂貴的大衣和閃亮的靴子時,他放鬆了點。「先生,需要車嗎?」
「我需要的是情報,而且要快。」亞特扔給車伕一枚硬幣。「你剛剛放乘客下車嗎?」
「對。」車伕把硬幣放進口袋裡。「兩個傢伙,其中一個醉得站都站不穩,另一個給了我一大筆小費。」
「他們在哪裡下的車?」
「就在十二號的轉角。」
亞特扔給他另一枚硬幣。「麻煩你了。」
「一點也不麻煩,先生。你等一下會需要車嗎?」
「今晚不會。」
亞特退回陰暗的巷口。車伕歎口氣,抖動韁繩把馬車駛走。
「我們可能還來得及,」亞特從大衣口袋裡掏出手槍。「但動作必須快一點。」
「是,先生。」颯奇檢查他自己的手槍。
亞特帶頭挑暗處走。發覺颯奇跟他一樣悄然無聲時,他感到一種類似父親的驕傲。颯奇對於他的梵薩課程很認真。不知何故,那使他想像擁有自己的兒子會是什麼感覺,或者是眼睛像母親的倔強女兒。玫琳的眼睛……
他把那種渴望的感覺推到一旁,今晚他有更緊迫的事要處理。
「你為什麼想要進那條又髒又臭的巷子?」
亞特靜止不動。葛南索。回答的是一個男人的聲音,低沈得聽不出他講什麼,但不耐煩的語氣很明顯。
颯奇停下來望向亞特,等候他的指示。跌跌撞撞的腳步聲在夜色裡迴響。
葛南索再度抱怨。「我不想進去那裡。你說我們要去酒館,但巷裡連燈光都沒有。不是該有燈光才對嗎?」
亞特舉起手槍,背貼著巷口的石壁。他微微探頭瞇眼細瞧。葛南索的同伴提著燈籠,在昏暗的燈光裡,亞特看出兩個人的形影。兩個人都穿著大衣,戴著帽子。
「對,葛南索,」亞特冷冷地說。「絕對該有燈光。」
提燈籠的男子猛然轉身。在這種距離和光線下不可能看清他的臉,但亞特得到的印象是──端正的五官和閃閃發亮的眼睛。
「怎麼回事?」葛南索抓住同伴的肩膀以免跌到。「誰在那裡?」
那個男子以驚人的速度扔下燈籠,擺脫葛南索,逃向巷子的另一頭。
「可惡!」亞特追過去。
「當心,他一定有槍。」颯奇喊道。
就在這時,亞特看到他的獵物移動手臂。微弱的星光照在手槍的槍管上。白光一閃,緊接著是震耳欲聾的槍聲。
亞特已經採取行動,一邊撲向油膩膩的鋪路石,一邊開槍。但他知道那一槍不會射中歹徒,就像歹徒剛才的那槍射不中他一樣。手槍在這種距離很不準確。
他立刻翻身站起來繼續衝向巷子,但逃跑的男子已經爬上巷底的牆壁。他的大衣下襬像巨大的黑色羽翼般張開。
那個混蛋在爬繩梯,亞特領悟到繩梯是歹徒早就準備好在那裡的。他打算在今晚殺人,當然會事先準備好逃跑工具。
黑色大衣的下襬再度飄動,然後就消失在一扇窗戶內。
亞特抓住繩梯末端,但歹徒已經把它從上方的固定處鬆開。繩梯掉落在他腳邊的地面上,小小的錨鉤在石頭上嘎嘎作響。
亞特知道等他重新掛好繩梯時,歹徒早就逃之夭夭了。
「混蛋東西──」
他甚至沒有看清楚他長相。但葛南索見過他,亞特提醒自己,還有小強。天亮前他就會知道歹徒長得是什麼樣子。他們將第一次得到關於歹徒的第一手正確情報。總算有進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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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克文說你只是想嚇我們,」葛南索坐在亞特的書房裡,低頭凝視著地毯。「他說根本沒有什麼神秘歹徒。說歐查理是被強盜殺的,說你不會殺我們,因為你想看到我們身敗名裂、窮困潦倒。」
蓓妮給葛南索喝了大量的茶,但他花了一個小時才清醒。此刻他雖然垂頭喪氣,但說話終於開始有條理。
「關於我的目標,費克文說的沒錯。」亞特說。「但兇手的事他就說錯了。你今晚親眼見到了他,他不是普遍的強盜。我要知道你們見面的詳細經過,把他對你說的話一五一十地告訴我。」
葛南索皺眉蹙眼,伸手按摩額頭。「不大記得了。喝了太多酒,只記得他提到什麼開鑿駁船運河的投資計劃。我們一邊喝酒,他一邊說明。但我對細節毫無印象。」
「他說了什麼使你跟他走?」亞特問。
「記不清楚,大概是找地方私下談投資的事。接下來我只知道我們在馬車裡,再來就是那條巷子。」葛南索抬起視線模糊的雙眼望向亞特。「那時我才發覺事情很不對勁,但又想不出該怎麼辦。我的頭腦一片混亂。」
「你被他下藥了。」蓓妮說。
「我想也是。」葛南索嘟嚷道。
「他有沒有告訴你,他住在哪裡?」亞特追問。「他常去哪些咖啡廳?他有沒有提到某家妓院或酒館?」
「我不記──」葛南索突然住口,眉頭緊鎖在一起。「等一下,他在我們經過一家酒館時,說了一些話。」
亞特走到他面前停下。「什麼話?」
葛南索用力吞嚥幾下。「他……他說他知道我的財務陷入困境。我問他怎麼發現的。他望向窗外,看到酒館的燈光,說常去城裡最低俗的地方可以得知的事多得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