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有權力打破我們的和平。」
「不應責怪我,小姑娘,你們的領主愛爾坎加自己引來了戰爭。因為他向撒克森的叛亂者投降了。你知道什麼叫溫順和沉默嗎?我看你最好實踐一下。把我惹煩了,就把你交給那個大個子處置。」
她嘲弄似地咧一咧嘴,然後迅速地閉上。她真希望自己能念出可怕的咒語降在這些法蘭克入侵者頭上。可是儘管在阿頓人們如此敬畏巫術,現在她卻連調動一隻小蜜蜂朝那個大個子的後背蜇一下的法術都沒有,更別說催動大地張開大口吞噬他的整個部隊了。但她還是暗自念動了咒語,期待效果出現。這時那老僕奧多走進來幫他的主人脫去盔甲,脫完之後,那老僕蹲在帳篷的一角,圓睜著眼睛看著她,如同一個孩子貪婪地呆望著一塊甜餅一般。
「你也這樣,奧多?」
「嗯?」
「看好你自己吧,老頭兒,愛得加和挪克爾已經領教過她的刺兒了。我想你老了,應該很明白。」
那僕人暗笑,「白髮老人也喜歡看美貌的少女啊,尤其現在一連多日都沒有見過了。」
主人忽然怒了,吼道,「給這婧子拿麵包和奶酪去。」
奧多走出去後,這個法蘭克人給她解開鎖鏈並鬆開捆住手的繩子,好讓手指內的血液循環一下。「我再不願看見你惹麻煩了,小蜜蜂,你要再撒野,我就像拍蚊子一樣把你拍死。」
姬熱拉不能再反抗。現在就他們兩個人,她的繩子也被解開了,她猛地朝帳口衝去,但被他伸手扯了回來。
「啊??放我走!」
「你不太聰明,是不是?」
她朝他眼睛抓去,但手腕被他抓住了,他將她兩個腕子握在自己的一隻大手中,有一會兒,他們的眼睛對視著。她又一次感到震動,好像在哪裡見過他似的。在別的什麼時候,別的什麼地方,她好像曾經抬頭望過這雙灰色堅定的眼睛。感到過他放在她身上的手,看見過自己的名字被他雕塑一般的嘴唇念出來。帳篷忽然間變得好像很擁擠,空氣壓抑,讓人喘不過氣來。
這時帳篷簾子一挑,老奧多走進來,帶來一小片麵包和一塊奶酪。那武士鬆開她,猛地搖晃自己的腦袋,像隻狗晃掉頭上的水一樣猛烈地搖晃自己的腦袋。剛纔忽然降到她身上的緊張又消失了。「你不要試驗我的耐性,姑娘。把這吃了,睡覺去,我不想再聽見你的一點聲響。」
姬熱拉轉過身,盡量調整自己的呼吸。奧多把麵包和奶酪塞到她的手裡。她強迫自己吃下去。吃完了之後,那法蘭克人命令奧多把她的手和腳都捆上。
「等一等。」那僕人正要執行主人的吩咐時,姬熱拉推開繩子,「難道我必須得像一隻獵物一樣被捆起來過夜嗎?」
「這會提醒你任何逃跑的試圖都會招致不愉快的後果。」他從她頭髮中揀出一片樹葉,鬆開手讓樹葉從她眼前飄落??這是他們曾在林中扭打的記號。
「好好睡吧,姑娘,別出聲。」
那法蘭克人自己倒睡得很快,不一會兒,他均勻的呼吸表明他已在帳中的草墊子上安靜地睡著了。姬熱拉很驚奇,他有這麼強的自信。即使明天就要大戰,他有可能在戰鬥中被殺死,在這大戰前夜他仍能睡得這麼香。也許他相信自己的軍隊無比強大,不用打就能征服阿爾漢。如果真是這樣,他可能還不大瞭解阿爾漢。
她試了試捆著的繩子,很牢固。繩子並沒有緊得使她血液都不能流通,但卻足以防止她逃跑。她默默祈禱??祈求她的同胞們自古就信拜的神靈,也祈求基督教的上帝。她不願放過任何得到幫助的機會,但繩子仍然牢牢地捆著她。
她疲倦地歎息一聲。那法蘭克人仍在他的草墊上安靜地睡著。他有節奏地呼吸引得她不知不覺地小睡了片刻……
姬熱拉在驚悸中醒來,但一種本能使她保持了沉默。那驚醒了她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她身後的帳篷壁外有輕響。接著是輕輕地嗚咽聲。
姬熱拉心怦怦直跳,盡力扭過頭??一個黑色濕濕的鼻子正從帳壁底下往裡探。她的心裡不住地感念不知哪個神靈答應了她的祈求。她悄悄地向帳壁前移動,賽爾沃用溫暖的舌頭舔她被勒痛的手和腕,然後開始用它有力的牙齒解繩子。
姬熱拉腳步開始搖晃,嘴裡喘著粗氣。往前跑,在無邊的黑暗中,她只能隱約辨出前面山丘頂上隱隱浮現的圓木柵欄。跑,終於,阿頓到了。夜仍是黑沉沉的,姬熱拉搞不清楚破曉還有多久。她大概已經跑了幾個小時,赤著的腳扎破了,腫了起來,頭髮裡纏著棘刺,身上突出的皮肉都被樹枝刮得發疼。她一路沒停,時刻都想著法蘭克人會追上來,又害怕自己在黑暗中迷了路。
現在她終於停下來了,吸進肺裡的空氣好像不夠用似的,眼前直冒金星。
賽爾沃在她腿上頂了一下,她把手放在這東西長滿軟毛的頭上。
「謝謝你,我的朋友。」又深深地呼吸了幾口,她終於喘過氣來了。「你現在趕緊走吧,阿頓有人不喜歡你,千萬別被法蘭克人逮住。我不願意他們把你逮住殺了。」
一條濕漉漉的舌頭舔過她的手,隨之那隻狼便消失在森林中了。似乎有輕微的響聲。她警覺地掃一眼來路,沒有發現有人跟蹤,她暗罵自己過於緊張。她逃走時把那法蘭克人和他的僕人都打昏過去了,他們現在不可能醒過來。當然,她打得也不是太重,只不過是用那法蘭克人戰斧的後背輕輕砸了一下,只要讓他們別醒來追她們就行了。他們頭上即使起個包,也不會太嚴重,至少比打仗時受的傷要輕得多。越過法蘭克人營地的游動哨時他遇到了一些麻煩。一條樹枝掛住她的衣服,然後又彈了回去,在靜夜裡這聲音顯得特別大,她幾乎被發現了。她趕緊縮下身去,氣都不敢出。好像過了幾個世紀一樣,那哨兵才慢慢地又走了。哨兵注意力集中在營地外的敵人,忽視了裡面,這才使她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