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熱拉又跑了起來。到阿頓的城門口時,這裡並沒有什麼異常,一如往日,她一夜未歸這裡也沒人知道。她心裡直罵阿爾漢的自鳴得意。他把阿頓老百姓的安全看得如此輕嗎?
她仰起頭朝著城門塔樓上大喊。過了一陣兒。傳出一聲帶著睡意的響應,「誰要進來?」她聽出來這是高特的聲音,這傢伙太愛喝酒,喝了就睡,絕做不了一個好哨兵。
「我是姬熱拉,讓我進去。」
「誰?」
「姬熱拉。快點,我有重要消息。」
她聽見高特一路嘟噥著走下梯子。門緩緩開了一條縫,他滿臉狐疑地看著她。
「姬熱拉?是你嗎?」
「高特,我十歲時你就認識我了。認不出來了?」
「嗯……」
高特舉起火把仔細看時,她從窄窄的門縫裡擠了進去。高特往後退了幾步。臉上的表情交雜著恐懼與敬畏。顯然他覺得只有魔鬼,妖怪或女巫才敢半夜呆在森林裡。
「把門關上,插好。」
高特連忙從命。換另一個女人,他肯定會以守門人的身份教訓她幾句為什麼黑夜裡在林中遊蕩。這些問題都寫在他眼神裡,但姬熱拉知道他不敢問。
姬熱拉想解釋一下,但嘴張開了她又想到如果告訴高特法蘭克人要來進攻的消息,他肯定會歇斯底里地把整個要塞都搞得一片驚慌。她應該告訴的是阿爾漢,可是一個作下人的姑娘??即使是姬熱拉??要想在黎明前的這一小會見到阿頓的領主可不那麼容易,那麼,她就得先找羅薩。他應該是睡在營房裡,要不在那兒,就是在要塞正中的領主府第那座石宮的大廳裡。
「高特,離天亮還有多久?」
那哨兵聳聳肩:「一小時,也許更短。」
「你知道羅薩在哪兒嗎?」
「睡覺啊!」
姬熱拉歎口氣,便朝營房走去這是一座由大圓木搭碭建築,供武士們和一些男僕居住。她暗自禱告,但願羅薩就睡在營房裡。
她走進營房時,正巧羅薩從營房西面木柵欄旁的一間小室中走出。總算不用麻煩再到處找羅薩了。姬熱拉一見他便跑了過去。其實她該知道在此時別人都未起床時他應該在那間小屋裡。
「姬熱拉,你這麼早起來幹什麼?」
她忽然想起了這一領先裡發生的一切。她一直在絕望中堅持著的鎮靜一下子全失控了。她雙臂抱住羅薩的脖子,把臉埋在他肩上。
「克制點!這到底怎麼了?」
「我下午在那妖怪出沒的池塘洗澡時被查理王的人抓去了,他們就在附近,羅薩!騎馬只有一個小時的路,天一亮他們就要進攻,把阿頓奪回去。」
「查理王的人!上帝保佑,你確定嗎?」
「我從他們的一個武士口中得知。」
「多少人?」
「我數了三十五個,??也許更多,還得加上僕從和負責給養的跟班。為首的是個巨人,看起來更像隻野獸。」
羅薩把她攬在胸前,這使姬熱拉感到舒適。自從她母親死後這麼多年來,只有羅薩安慰過她的喪母之悲,在她從小女孩長成姑娘的過程中幫她解決過諸多麻煩。細心的羅薩。在阿頓人們都知道姬熱拉和愛爾坎加??他們的已故領主??的關係。羅薩公開承認姬熱拉的出身,儘管他父親並不承認,儘管人們乾脆把她當作神靈,像怕鬼一樣害怕她,還在背地進而管她叫作女妖,羅薩卻只是給她關愛,將她稱為妹妹。
「我父親將阿頓傳給阿爾漢真是干蠢事。現在法蘭克人來清算了。」
「我們若不抵抗,也許法蘭克人會溫和地統治我們。」
「阿爾漢會反抗的,那個人生來就是打仗的。」他推開姬熱拉,對她無奈地一笑,「你好像跟什麼野獸扭打過似的。那些法蘭克人沒怎麼你吧,妹妹?」
「他們全被我鬥敗了。」
「我去找阿爾漢,你洗一下,假如黎明時將是決定我們的命運的時刻,那留給我們準備的時間不多了。」
姬熱拉卸下了報信的重擔,感到很輕鬆。她趕緊跑到女人們住的地方。她進去時吵醒了德拉達,老人嘟噥著誰這麼早就把她吵醒了。
「快起來,老媽媽,我們有事要做。」
德拉達還在嘟噥著抱怨。
「法蘭克王的人來了,太陽繁榮昌盛起時他們就要到我們城下了。」
老德拉達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條線,眼窩深陷,幾乎看不到眼睛,鬆弛的臉上佈滿皺紋。她這一生六十年被無奈和戰爭糾纏在一起,對這可怕的事情她倒已很有經驗了。她艱難地起身,站到地上。「我們得要些繃帶,從井裡打些水,還得生火燒鐵烙傷口。把別的人叫醒,姑娘,然後你就去準備一下藥物吧,這事可得你做。」
別的女人不情願地起來了,但一當她們聽說將要發生的事,她們馬上迅速地行動起來,即使稱不上迅捷有效,至少足夠忙的。她們已經太多地看到過自己的男人為了土地、權力,或根本就為了男人的好勝而打仗了。姬熱拉徵得德拉達同意,將蕾特佳派去村裡報信。這可愛的小孩在村裡會安全得多,至少樹林裡有更多的藏身之所。姬熱拉看著蕾特佳從城門裡出動之後,便立即去簡陋的小診所。她清點了藥草和藥物,發現少些紅榆和鄉線菊,但治膽病的藥也許在戰鬥中用不著。她還有足夠的紅榆粉可配製膏藥。藥架上還有充足的可治化膿的大蒜和藥,治發熱的白柳。楊花酊才泡了一個星期,要達到最好藥效得兩、三個星期,但也只有先將就著用了。
「姬熱拉姑娘。」
姬熱拉抬著看見德拉達的孫子崗塔爾正站在診所的門口。他有一頭明艷的紅頭髮,相形之下臉卻顯得有些蒼白。
「噢,崗塔爾。」
「阿爾漢領主派我來找你,他要在大廳裡跟你講話。」
「我馬上就去。」她將裝楊花酊的陶罐放回架子上,忽然想起來自己竟忘了換件衣服,找塊頭巾把頭包起來,她直到現在還光著腳,穿著那件髒兮兮的法蘭克武士服。可現在已經沒有時間再換衣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