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菲力和希妲對面的黛麗專注的聽著他們的談話,毯子底下的手緊握著那塊手帕,終於她開口問道:「你們在討論誰啊?」
「紀侯爵啊!」希妲很興奮地回答,「沒有人不注意到他的。當然也許你例外,你有那種能整晚把注意力放在同一件事上的特殊能力,而你不會知道誰來了或是誰離開了。」
「他的確是很獨來獨往,而且也只在一個小圈子裡。」菲力補充道。「但是不可否認的,他是一個讓人看了就很難忘記的人。」
「他長得如何?」
「高高的,黑黑的。」
「他的頭髮就像西班牙人那樣烏黑,還像絲緞那樣柔順發亮,」希妲跟著說道,「而且看起來就給人一種壓迫感。」
「應該說是自信十足。」
「幾乎會讓人感到害怕。」
菲力點點頭,「我同意,但就我所瞭解的,他並不是一個個性暴戾的人,加上他有侯爵身份,他的一舉一動也都合乎他的身份與地位。」
黛麗的手不安地搓著手帕的一角,她的手指突然碰到了一個字母的圖案,她的心頓時狂跳不已,「所以每次他要穿越人群,大家都會自動讓出一條路來。」黛麗小聲地插進一句話。「完全正確。」
「真是個謎樣的人物。」希妲肯定地點點頭說。
「每個人都想和他攀上關係,變成他的朋友,但是很少人成功。」菲力解釋道,「他無疑地是當今全英格蘭最富有的人了。」
「當他朝你走過來,你就會覺得他好像是獵人,而自己變成逃不了的獵物一樣。」黛麗說道。
「那你是真的見到他了?」希妲問。
黛麗點點頭,「他個子很高,心情很難捉摸,黑色的頭髮,還有古銅色的皮膚。」
「一點也沒錯,還有那對灰色的眼睛從來都不看你一眼。」
「除非你反對他所說的話。」菲力更正道。
黛麗隔著車窗向外望,她可以確定阿姨及姨丈在討論的人正是借給她手帕的那個人,但是他的眼神並不像阿姨他們說的那樣,他那曾經只距她兩步遠的影像浮現上來。那雙眼睛絕不會冷酷的,相反的,它們閃爍著聰慧和力量,她不能說它們是友善的眼神,但也不會是無情的,可是她也沒辦法明白他深沉眼神的底下在想什麼。「他叫什麼名字?」
「查德,紀林侯爵紀查德,」菲力強調著,「如同我所說過的,他是全英格蘭的首富。」
「我相信侯爵那種特立的態度是不能怪他的。」希妲歎了口氣後說,黛麗不解地看了看希妲,只聽見她又緊接著往下說:「過去這幾年對他而言並不好過。」
菲力沉思了一下,「我想他是把那件事看得太過嚴重了。」
「菲力!」希妲抗議著,「大家都這麼崇拜、仰慕侯爵夫人,你怎麼可以說……」
「侯爵夫人?」黛麗重複她阿姨的話問道。
「那是一個可泣的故事,親愛的。侯爵曾經在全倫敦的祝福聲中和一位可人兒孟黛芬結婚。孟小姐真是很美麗而且充滿活力的,她所到之處總是洋溢歡笑與生氣。」
「他們的確是過著讓人欽羨的生活,他們這一對璧人能出席你所辦的拜會是很重要的事,如果他們沒有出席你的拜會,你會難過得像有刀在割一樣,很多人辦拜會都只為了他們能賞光。」
聽見希妲的話,黛麗突然感到一陣莫名的難過,不過她很快就把它拋在腦後地問道,「他們一定深愛著彼此。」
「親愛的,他們幾乎是難分難捨的。」
「侯爵夫人發生了什麼事嗎?」
希妲搖頭說道,「她在一次車禍中去世了,我想那大概是三年前的事了,是吧,菲力?」
「正好是三年,我還記得月份。」
「你是對的,那天的天氣很惡劣,比今晚的天氣還糟,侯爵夫人不尋常的一個人在旅行。路況很差,又下著雨,結果車子翻下一個陡峭的堤防,」希妲停了一下,搖搖頭接著說道,「真是不幸。」
黛麗看著希妲和菲力,最後,菲力給了這個故事一個結尾,「侯爵夫人似乎堅持車上一定要有油燈,於是車子傾倒後,油潑得四處都是,而夫人也……總之,侯爵接到這個消息時,是他的妻子已經燒成灰了。」
「他甚至沒見到她最後一面。」希妲語帶悲傷地說。
「真可怕。」黛麗哂聲說道。
「他還沉浸在失去她的傷痛中,他總是穿著黑色的衣服,也很少參加社交、慶典,他實在不能沒有她。」
「他似乎是隱遁了,」菲力附和著,「隱遁到像今天,他終於出席了,然後大家就會對這件事情議論紛紛好幾個星期了。」
車子裡回復一片寂靜,每個人都各自陷入這個悲劇的想法裡。當黛麗無言地望向窗外,希妲仔細地看著她,從沒想過黛麗或許不只是看過查德而已,查德對她來說不需考慮,只有瑪芙才會去四處說她女兒婕絲和侯爵有多相配。她並不是說婕絲不配,而是這件事的可能性原本就很小,而如果婕絲不要老是喜歡用那些幼稚的粉藍或粉紅色的東西,或許機會還會大些,況且還不曉得侯爵有沒有再娶的打算。無論如何,在希妲看來,瑪芙所期望的這個婚姻只不過是為了方便及聲名利益,那不是她希望黛麗能真正得到的東西。但是希妲很希望知道黛麗到底對盧安森這個年輕人有沒有興趣,她對盧安森瞭解不多,但是她確定黛麗今晚比她來倫敦後的任何一晚都要開心。安森看起來有禮貌、好看而且聰明,更重要的是他帶給黛麗很大的改變。她已經學會不要問黛麗對於那些來拜訪她的人的想法了,因為過去那些人,黛麗沒有一個記得住,而且他們也都不留名片給她了。
並不是她的外甥女粗鄙無禮,事實上,正好相反。她對希妲和菲力而言是很細心、窩心的同伴,她只是喜歡獨處,她可以整天埋首書本或是照顧室內的花草植物。她也騎馬,不過只在大清早,就像在雷瀚一樣。她總是被希妲硬逼著在晚上出席宴會而又堅持早早結束它。希妲知道他們不懂黛麗,所以不敢接近她,而黛麗也總不以為意,但是希妲卻很為她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