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什麼意思?」
他打個呵欠。「隨你怎麼想。」
她站起身,現在不是討論此事的時刻。「休息吧,我會回來。」
她拖著沉重的腳步回女孩們的房間——凌亂的床是空的。她吹熄油燈,走下樓。她到達公爵的書房時,聽到雅妮的聲音。
「你是誰?」
「我是施大偉。你呢?」
「我是孟雅妮。」
「孟瑪麗。」
「孟若婷。」
「孟莎拉。」
「原諒我這個樣子,」他說。「我在公眾場合出現時,通常不會穿著睡衣。」
「你在這裡做什麼?」若婷質問。
「我是人質。」
「莎拉,」雅妮壓低聲音問。「人質是什麼?」
茱莉走入房間。女孩們形成一圈圍住大偉,他僵直地站著,手中拿著折扭的錐形睡帽。
「施大偉是我們的客人,我希望你們像對待客人一樣的招待他。」
「姓施,」莎拉沉思道。「你和東羅斯的治安官有關係嗎?」
她的姊妹們張口結舌地一致倒退一步。
大偉站得更挺。「有的,治安官是我的父親。」
雅妮上前」步,舉起雙拳。「他是個殘忍的壞蛋,我們討厭他。」
大偉困惑地眨眨眼。「為什麼?」
「因為他驅逐善良的蘇格蘭人。」
「而且我們的爸爸也討厭他。」瑪麗插嘴說。
大偉掃視她們。「你們的父親?」
若婷挑起一眉。「羅斯公爵。」
他哀求地看著茱莉。
「夠了,女孩們,」她說。「我說過要你們待在房間裡,是誰的主意不聽我的話?」
四個頭都低下來,沒一個女孩說話。
「回你們的床上去。」
若婷鼻子朝天。「我們最好先去把銀器藏好。」
「若婷!」
她帶頭走出房間,她們氣憤的低語餘音猶存。
大偉注視著地上,一隻拖鞋蓋住另一隻。「她們一向都這麼直率嗎?」他問。
他一下那麼成熟,一下又那麼像個小孩。「她們其實很友善,真的。」
他不安地微笑,把信遞給她。「她們不喜歡我,我不會偷銀器的。」
茱莉想要抱他。「你當然不會,你父親會逮捕你。」
「噢,他才不會呢!」他停住,然後笑起來。「你是在開玩笑,你真好。」
「若婷有時候很無禮,但她並非故意要傷害你的感情。」
他微笑地摸一下頭髮。「我相信你是對的。」
「我打算明天去見你的父母。」
「我父親去丁瓦爾了,他要」個星期後才會回家。可是我母親會很高興看見你。」
茱莉把他安頓在客房後,返回公爵的床邊。
在鴉片酊的藥力下,公爵已睡得很熟。可是在清晨的幾個小時裡,他不斷扯掉臉上冰冷的毛巾,叫著她的名字。
「我在這裡,藍棋。」她拉開他握著毯子的拳頭,握住他的手。他又平靜地睡了。
黎明珍珠般的光線滲入房間裡,她注視著他那麼緊緊地和她交握的手。白哲女性的皮膚和黝黑有力的肌膚形成強烈的對比。她在這手中看到溫柔,一隻擦拭女兒眼淚的手,一隻輕撫她們熟睡中頭髮的手。
她沉醉地看著他握著她手的樣子,心中將這幅畫面所蘊涵的愛和安全雲類和收藏在她的記憶裡。她小心地不去想即將到來的分離。
熱淚流下她的臉頰,他的手摸地一下。她驚訝地台起眼來,發現他正注視著她。
在他瘀青的臉上,眸子顯得特別明亮。冰塊已使青腫消下去了,可是在他鼻子得有一段時間才可能恢復正常。她想到維吉尼亞的浣熊,不禁微笑。
「什麼事那麼好笑?」他低語道。
「你看起來像只浣熊。」
他把她拉過來。「什麼是浣熊?」
她感到像只初生的貓一樣虛弱,任由他拉她靠著他的身側。「一種眼睛像戴著眼罩,尾巴有一圈圈黑毛的動物。」
他的手在她背上、手臂上游移,她感覺到熟悉的安全感和渴望又復甦起來。
「你尚未檢查我的尾巴。」
她輕笑著,決定以後若要結婚,丈夫必定也要這麼幽默。「我也不會去檢查。你的感覺怎麼樣?」
「好像被」群牛踐踏過。」
「你應該再睡一下。」
他的手悄悄摟住她的腰。「先告訴我你為什麼哭。」
她搜索著安全的回答。「我在擔心你。」
藍棋以思索的目光看著她。「你也那麼擔心馬伯瑞嗎?」
「無此必要,他沒有會打黑他眼睛的敵人。」
「你要來蘇格蘭時,他怎麼說?」
她想說謊,但辦不到。「他祝我旅途愉快。」
藍棋樓著她,然後痛苦的哼一聲。「再告訴我維吉尼亞的事。」
她敘述豐收和慶宴。當他的手不動,胸前穩定地起伏時,她才悄悄離床。她穿上簡樸的毛裙,拿起大偉的信,由後門出去。
她應該趁此機會解決這可笑的仇恨。
第十六章
清新的空氣包圍著地。靠南邊的花園裡,黃色、紅色的鬱金香和雪白的番紅花盛開著。
在東邊,太陽由一片雲中爬起。依照公爵的說法,夏天就要來了,只是到時茱莉已不在這裡,看不到了。悲傷扯著她,但她加快腳步,繞過圓形的馬車道。一群羊在前面的草地上吃著草。
她轉身回頭瞧著宅邸,看到大偉出現於客房的窗戶邊。他微笑地揮手。
她也微笑地舉起手,開始向這條半哩長的鵝卵石街道另一頭走去,施家就在街底。
在街盡頭的小山丘,羅斯堡和治安官的家相對,宅邸曾屬於麥族的族長。公爵的家中沒一個人敢冒險到街的另一頭來。直到昨晚,公爵綁架了大偉。
茱莉走下山坡,經過許多楝木屋,門上皆裝飾著干石楠,院中則種著梨樹。女僕們穿著毛裙,戴著蘇格蘭帽,手中提著牛奶桶或籃子,匆匆由大宅走至馬廄。
可是在她開始往上爬到她的目的地時,房子變成了不同的英格蘭風味。大部分屋子四周都是灌木籬樹、黃楊樹和盛開的三色紫羅蘭。女僕們穿著棉罩袍,戴著漿硬的袋形帽子,穿著圍裙在掃地。她們沒一個停下手中的工作,但全都留意著茱莉的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