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指抓緊他的袖子。「茱莉和我熬過了喬治的把戲。你又瞭解那個混蛋多少!」
「我只是一個客觀的旁觀者。」
「隨你怎麼說。茱莉將為愛情結婚,而不是依從她的父親的命令。」
雷克打出桑提斯給他的一張王牌。「就像你一樣?」
她臉色發白。他們到達點心桌旁,侍者為他們倒酒,雷克遞給文娜夫人一杯。
「我的兩次婚姻都是別人安排的。」她玩弄手上的扇子。「兩個丈夫都是結婚那天才第一次見面。」
她受過傷害。但是她知道如何不讓她的外孫女受傷害嗎?「你對這兩次婚姻感到憤怒,是不是?」
她揚起下巴。「我熬過來了,有我的幫助,茱莉不會像市場的小牛般任人買賣。」
他第一次深思這個嬌傲的女人在男人手上受過的苦。但是她不好的經驗就使她有權利玩弄茱莉的生活嗎?多麼奇怪啊,一向將婚姻視為實務安排的他,現在竟然會把它看做是情感的結合。
雖然他同意文娜的看法,卻不能告訴她,她會將它視為他的弱點而加以利用。他決定用權勢對抗權勢。「國王贊成這件婚事。」
她注視他。「他回信給你了?我沒有看見信──」她驟然住口。
他忍不住微笑。「偷看別人的信等於偷竊。」
她像個任性的孩子嘟起嘴。「我會告訴茱莉你罵我是賊。」
「你可以順便告訴她,我將送給你一座莊園──在她和我結婚之後。」
「我會告訴她你企圖賄賂我。」
「齊家的人,」他驕傲地說。「不會卑躬屈膝地賄賂任何人。」
「除非他們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要隱藏,或是要維護浪蕩的名聲。」她喝完酒,將酒杯遞給他。「晚安,我不打擾你玩樂了。」
他看著她跛行而去。乖僻的文娜夫人甚至會傷害最愛她的人。
他的心為巴斯城的郵政局長小姐,以及她多年來忍受的痛苦而痛。附近的嘈雜聲退去。他突然覺得空虛而寂寞,甚至在歡樂的人群中。他放下酒杯。
如果茱莉沒有去布里斯托,今晚她會在這裡,而且會鼓舞他使他擺脫陰鬱的情緒。他什麼時候不再因需求而想要她,開始為自己需要她?
這個想法像顆炸彈震撼他的心靈。起初,他痛恨她和自己,以及促使他們在一起的情況。然後,他瞭解並且尊重她小心保護的感情。後來,他深深地被她吸引。現在他渴求她,需要她。他愛她。
我愛她。
驚愕的雷克找到最近的椅子坐下來,他的眉頭滲出汗水。溫柔的感情在他的胸腔裡膨脹,否認的情緒繼之而起。
他沒有戀愛的經驗。在他看來,婚姻要求的是責任和忠誠,至於「愛」只是殷懃的男人掛在嘴上的浪漫口號。
他愛安茱莉。想著這幾個字,承認這事實,他的情緒逐漸平息下來。他愛她,她明天早上就會到家。
她將陪伴他去溫泉池,明天晚上他要使她成為他的女人。
第九章
誘惑女人者在巴斯城的公共場所應該節制他們的甜言蜜語。
──藍畢梧,巴斯城規
今天早上她會和他去溫泉池,但是晚上後她將要求他離開。
這是正確的選擇。這是她唯一的選擇。那麼,她為什麼心痛?
茱莉穿上衣服,肩膀怎麼也撐不起來。鴿子從屋簷下的鳥巢飛出,咕咕地叫著。甚至天氣也決心嘲弄她的心情,因為黎明的光線滲入澄清如鏡的天空。
她一邊扣扣子一邊為啃嚙決心的疑慮找借口。她試著告訴自己她仍然同情齊雷克,但是她知道令她痛苦的其實是自己對他產生的真感情。
她沒有指望他對她的工作產生興趣,更別提他會不顧危險逮住強盜、取回失竊的郵件。他對道格和昆彼是真的關心。齊雷克的內心並不是個惡棍,感情的真假她還看得出來。她的父親使她成為識別感情真偽的專家。
雷克似乎是真正關心也在意她的,否則他何必花時間陪伴她?他一定是想要她,否則他為什麼會如此放縱地吻她、愛撫她?到底是為什麼?因為他必須娶她。
她可以永遠欺騙自己,永遠相信他是真心地愛她。
但是當面對「生活在謊言之中」或是「獨自生活」的抉擇時,她知道自己會怎麼做。
提起袋子拿起手套,她下樓去和外婆一起等他。
文娜站在壁爐前,注視著架上的畫像。黎絲為外婆塗了淡淡的脂粉,梳了一個流行的髮式。紅寶石在她的耳朵上閃耀。
「我仍然認為你應該讓我把它帶到辦公室去,」茱莉說,走到外婆身後。「既然它使你如此心煩。」
文娜生氣地看著畫像。「他是個下流的漫畫家。他應該把你畫成端莊聰慧的女人,而不是一個大眼睛的無知女孩──雖然當時的你相當純真。」
茱莉的內心畏縮。「哦,外婆。」
她仍然沒有看著茱莉。「這個城市的人仍然無法忘記你的愚蠢行為,雖然那是好多年前的事。如果我不為你辯護,孩子,誰會呢?」
茱莉注視文娜僵直的背。「我會為自己辯護,外婆。我是成人了,我不怕閒話。」
文娜低頭,暴露出精色頭髮裡的灰斑。「可是你必須承認,這種事太難堪了。所有的這些婚約。我在想如果我……如果你再簽一次婚約,我們會變成什麼?」
每一次的婚約都使外婆難堪。「我會是巴斯城的郵政局長小姐,而你會是我最喜歡的外婆。記住,我已經不是畫像上那個無知的女孩。」
「我應該燒了這個可笑的東西。當我想到我竟賣了翡翠項鏈來訂製它……」她歎息,搖搖頭。「真令人憎惡。」
茱莉感覺彷彿被摑了一巴掌。她一向很欣賞這個畫家的嘲諷風格。「你不是認真的。」
「不,我永遠不會傷害你。」文娜轉身,不高興地歪歪嘴。
「你打算以這種髮型出門?」
「我的頭髮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