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雷克自茱莉身後大吼。「控制你自己!」
公爵夫人縮回椅子中,但是她的眼睛對兒子投去輕蔑的目光。
茱莉的心像是被冰塊壓住。可憐的雷克。她無法面對他。瞪著地板上翻倒的雪莉,腦中轉個不停。
他的手觸及她的手臂,他閃亮的鞋尖進入她的視線。她沒有抬頭,說道;「我會嫁給你,雷克。」
他咒罵一聲,轉身衝了出去,門被他砰地一聲重重甩上。
第二天早上茱莉去找他,但是艾森通知她雷克爵爺爛醉如泥不能見客。
茱莉絕望透了。她依稀聽到巴斯大教堂的鐘聲,原以為她父親提早到達,沒想到竟是藍畢梧回來。不過這位巴斯之王是戰敗而返。國會禁止賭博,各種運用數目的紙牌遊戲現在已成違法。
破產倒閉聲籠罩這一區,巴斯古城陷入一片死寂。
雷克繼續拒絕見客,茱莉愈來愈慌,因為四十八小時內她父親就要到達巴斯。
第十五章
品德低劣者、歷盡滄桑之浪子和心高氣傲者乃巴斯臉上不可磨滅之汗痕。
──藍畢梧,巴斯城規
在星期五早晨之前,每有風吹草動就令茱莉膽戰心驚,頻頻回望。她的脖子發酸,腹部作疼。沉默的教堂鐘聲嘲弄她的焦慮。
父親的人呢?
前一刻她雙手握舉,要他出面結束她的痛苦,下一刻她又暗自祈禱他永不會踏進巴斯城一步。
她無法靜坐,便大踏步下樓著手整理郵件,但是她錯誤百出,把倫敦信件投進愛丁堡郵箱,又把當地包裡分到布里斯托。
昆彼把亂七八糟的郵件整理好後,便自動提議替她跑腿。她婉拒了,為的只是希望雷克自己肯見她,雖然希望很渺茫。
他拒絕見她。她叫艾森把婚約拿來給她,艾森送來了,她簽了名。
「我很抱歉他不肯見你。」
她忍住奪眶的淚水。她曾以錢幫助桑提斯和其它的人,在一張不值錢的紙上簽名來幫忙齊雷克只是舉手之勞。「他不能拿這婚約來約束我一定要結婚,不過如果我父親看了,雷克會有比較充裕的時間應付他。也許等他想通了之後會願意告訴我。」
「我相信他一定會的。」
她神情蕭索地回到韓森園。正當她抬級而上往後門而去時,教堂鐘聲響了,聲聲聽在她耳中都有如喪鐘。父親到了嗎?她感到一陣暈眩,急急衝到市裡斯托路上,才剛彎過轉角,鐘聲卻更然而止,不久之後馬嘉生騎著純白駿馬經過,她的喉頭像秋天落葉一般枯乾,向後倒退。
一輛金白相間的馬車映入眼簾。這輛由六匹汗律治的馬匹拉曳、掛著飄揚旗幟的馬車堂皇駛進巴斯城,車內只有一名乘客。
是她父親。
她的心沉了下來。她想合上雙眼,自尊和好奇心卻不讓她這麼做。她的背抵著磚牆,拚命想看清他的臉。她不知經過十四年她是否還能認出他來,他的帽簷卻遮住了他的面容。
她想追上去,結果卻是回到韓森園套好馬鞍,逃到巴斯城外的採石場。
她回來時,藍畢梧站在馬廄前院,手中執著他的白帽子,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
昆彼替她將馬牽進馬廄,她走向畢梧。
「他人呢?」她問。
「他在柴柏圍場弄了一棟房子。」
畢梧伸出手來,茱莉緊緊握住,立刻感到他的力量源源流遍她全身。「你對我真好,畢梧,我不知自己做了什麼,值得你給予珍貴的友誼。」
他抬眼望著她。「這不算什麼,你應得的豈止是這些?」
這些天來她的心思一直在她父親的來訪和她情人的衰亡之間擺盪。雷克要怎麼辦?
她心中一片痛苦和遲疑。
「振作起來,」畢梧說。「這還不算最糟的。」
她慘淡一笑。「是嗎?除非巴斯之泉全部枯竭。」
他呻吟一聲。「快別說這種話。即使是牌桌上一點收益也沒有,我還是可以把寶藏放進鼻煙盒中。我們另有妙計。」
她一直沉浸在自己的煩惱中,竟忘了她同伴的苦境。「你打算怎麼辦?」
他胸有成竹地笑笑,以食指點點帽子。「請我喝杯白蘭地,我就跟你說我躲過禁賭法規的絕妙點子──當然是合法的。」
他們走入漢柏室。由於文娜最近常去會晤她的新密友恩德利公爵夫人,漢柏室內空空如也。她們倆可真是絕配,茱莉邊倒酒邊想道。
畢梧打量畫像。「我的樣子像自大傲慢的校長或是愚笨的糟老頭,是不是?」
「如果你身披紅綢、頭插孔雀毛,你不可能會看來愚笨。」
「你還用問我我何以珍惜我們的友誼嗎?」他笑了。他從口袋中取出羊皮紙攤開來,紙面上方級有一隻角。
「這就是我開放賭桌……同時又能免於身繫囹圄的方法。」
雷克看看召見他的信箋,又把它遞回去給艾森。
「我要怎麼回復?」艾森問。
雷克緊閉雙眼,想對抗令他五臟冰冷、自尊毀損的那種恐慌的感覺。「跟他說我會到,不過我想我吃東西絕對去昏倒。」
「我知道。」艾森說。「不過至少只是頓午餐,不是冗長的晚宴。」
雷克拿起羽毛筆飛快轉著。「這表示我只有今晚和明天早上可以尋思面對他的良策。他在哪兒落腳兒?」
「就在柴柏圍場,我們可以走路過去。」
雷克把羽毛筆蘸上墨水,畫了一個絞人環。「我要只身前往。」
艾森坐在桌沿,攫住雷克的手腕。「求求你,爵爺,」他央求著。「求求你改變心意,見見茱莉小姐。」
雷克心中無限落寞。「我這輩子一次碰上一個安家的人就已經夠多了。」
「茱莉小姐是你想要的人。」
雷克甩開他的手,在紙上畫了顆破碎的心。「而她卻是我得不到的人。」
「你要跟她父親怎麼說?」
「我還能怎麼說?我會把婚約給他看,叫他去找茱莉。他一直對她很殘忍,我只希望這一回他給她的傷害不會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