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良心說,要管她?
這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現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試著跟她「講道理」。
「仙娘,人之異於禽獸者,在於其有仁義禮智。仁義禮智,見於惻隱羞惡、辭讓、是非之心!此心乃既見至理亦見至情,是故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別,長幼有序,朋友有信。而這長幼有序,亦即……」
「天哪!」嬌容一片扭曲,水仙低低一聲呻吟,突然舉起雙手投降。「夠了!夠了!我認輸!我投降!我不敢了!求求你別再念了好不好?」
陽雁儒馬上住了口。
咦?竟然真的有效,她還滿「懂」道理的嘛!
其實,陽雁儒自己也滿驚訝的,卻沒有宮震羽那般詫異,左林更是竊笑不已,施若梅一臉愕然,水仙則直哀聲歎氣,適才那副囂張模樣全都不翼而飛了。
「哪!二師兄,問問君陶怎麼沒來總可以吧?」
「……」
「啊!對了,你不在,自然要由他來幫你看著二嫂子,對吧?」
「……」
「可是,二師兄,君陶他……真的看得住二嫂子嗎?」
「陽兄。」
「是,宮兄。」
「請管管令未婚妻那張嘴!」
「….仙娘,女誡中有云:婦言,不必辯口利辭也,擇辭而說,不道惡語,時然後言,不厭於人,是謂婦言。是故女言……」
「紅鳳,我的話妳一定聽,對不對?」
「是,小姐。」
「好,那……殺了我吧!」
「小姐?﹗」
「呃……把我的耳朵割下來也行啦!」
* * * * *
陽雁儒是個迂腐的書獃子。
所以,施若梅接近不了他!甚至連跟他說句話都不太容易,只好用哀怨委屈的目光遠遠地瞅著他,希望那根木頭能早點瞭解她的心意。不過這樣一來,她那種故作凜然不可侵犯的高雅表象就全洩了底了。
原來她跟姬香凝一點都不像,姬香凝有自傲的本錢,也傲得含蓄、傲得令人折服:可施若梅卻只不過是個表裡不一的女人,冷傲是她的手段,同時也是隱藏她狡猾自私本性的最佳掩護。
難怪宮震羽見著她一點反應也沒有,看來,他那雙犀利如刀的眼睛一眼就看穿施若梅是個作戲高手了。
陽雁儒還是個盡責的巡按大人。
因此,在他尋求能夠扳倒龍懋德的證據的同時,他也很努力在他的職責上。無論走到哪兒,他的耳朵拉得比誰都長,專心一意地傾聽百姓們的心聲。
這個地兒的百姓過得安不安穩?官府盡不盡責?縣大人黑不黑?可有仗勢欺人的豪門富商?可有官府拿他沒轍的盜匪賊寇?多年未決的懸案多不多?最重要的是,有沒有冤案?
大多數時候,水仙都會順從他的需要,停留在某地明察暗訪一番,可偶爾時候,陽雁儒倒是讓水仙扎扎實實地領教到他的謹慎與頑固。
「為什麼我們要停留下來?」
「因為這個案子有問題!」
「見鬼的問題!」水仙怒道。「此地的縣太爺是個好官,這件案子也有目擊證人,甚至連兇手也招供了,百姓們一致同意這個案子判得很公正,怎麼就你有問題?我看是你的腦子有問題!」
「我的直覺告訴我有問題!」
「那是你的直覺有問題!」
「無論如何我要留下來!」陽雁儒的態度非常堅持。
「你……我實在搞不懂你耶!如果不是事實,兒子為什麼要指認母親為殺人兇手呢?」水仙嘗試跟他講道理。「何況,那還是被寡母辛辛苦苦撫養長大的獨生子,聽說那兒子也是此地有名的孝子……」
「就是這個有問題!」
「嘎?」
「如果那兒子真的很孝順母親,依情理而論,那兒子肯定會替母親背下殺人重罪,但他卻沒有,甚至非常堅持他是親眼看到他母親殺人,好似非要把這罪按在他母親頭上似的,這點實在很不合常理。」
「或許那兒子是個很有正義感的人!是非太過分明,認為犯錯就得接受懲罰,這叫大義滅親,你懂不懂啊?」
「不,我可以感覺得出來,絕對不是這麼一回事!」
「你怎麼這麼頑固啊?」
「這是我的職責。」
水仙啼笑皆非。「頑固是你的職責?」
「找出事實是我的職責。」
「那你自己留下來好了!」一時火大,水仙不覺脫口道。
孰料,陽雁儒也毫不遲疑地說:「好,我自己留下來。」
「你……」
自然,水仙不可能讓他一個人單獨留在當地,於是,他們又一頭撞進府衙裡表明他巡按御史的身份,並以對案情有疑問而逗留了下來,但是,她也氣得好幾天都不跟他說話。
覷著瞧見陽雁儒又埋頭在案情卷宗裡苦苦研究,水仙乘機把宮震羽拉到外邊去悄悄私語。
「二師兄,怎麼辦?再過幾天又到我進宮輪值的時候了,可我又不好意思再讓大師兄替我一回,所以你能不能……」
「不用!」
「嘎?不用?什麼不用?」
「大師兄說了,從今年十二月開始!首先由他輪值到二月,接著是我輪值三月到五月,三師妹負責六月到八月,最後才到妳,九月到十一月。」
「咦?全變了嗎?為什麼?」
「妳自己去問他。」
水仙皺眉,隨即啊了一聲,「我知道了,是過年!就像當初師姊跟我調換的原因一樣,他也要讓我能和公子爺一塊兒過年!」繼而又不滿地噘起了小嘴兒。「那他呢?將來他還不是要成親娶老婆,我記得大師兄也有個未婚妻,好像是個番邦公主,難道他就不想和老婆一起過年嗎?」
宮震羽無言。
「那這樣好了!將來大師兄要是真成了親,咱們就輪流在宮裡過年,你覺得如何,二師兄?」
官震宇依然保持緘默。
「至少吭一聲嘛!二師兄。」
「……」
「二師兄!」
而另一邊,施若梅覷見水仙忙著和宮震羽談話,暗喜好不容易終於逮著機會了,便悄悄溜進了縣太爺的書房,在那兒,陽雁儒正埋頭工作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