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溫柔這下可吃驚不小,幾乎懷疑自己是在做夢。她沒聽錯吧﹖已經是 「貨經萬人手」的前花魁,下嫁那個滿口四書五經,寧願逼死未婚妻也不願自家門第被 妓女侮辱的混帳書獃﹖!
樓砂肯定地點了點頭﹕「給那個滿口仁義道德,卻心狠手辣的偽君子一個教訓。這 件事說起來小王爺關宇飛出力最多,他利用權勢,逼程志良娶個妓女過門,否則便毀了 他的仕途。」
唔,有小王爺出力,這件事的確辦得成。當然,也得有個稱職的女主角……溫柔立 刻會意﹕「所以你挑上封凝香,因為她壓得住臭書獃﹖」
她已經猜出這事的來龍去脈。樓砂鬆了口氣,點頭證實:「那天要離開時剛好撞見 封凝香和丫環說話,感覺上她像是個蠻橫驕縱的人,所以故意讓她看到我。和她說了幾 句話,更覺得她足以勝任,就故意出言誤導,到她房間密談去了。」
「嗯,真是報應不爽﹗」如果是封凝香,程志良將來的日子,不會好過﹗封凝香潑 辣但是不笨,程志良雖然離人中之龍差了十萬八千里,成不了大器,但是他的叔父卻是 堂堂的兵部尚書。關係三轉兩轉,程志良這編修總能當上翰林學士。學士夫人的位置, 又是正室,封凝香當然會死命咬住不放。加上她天性霸道善妒,背後又有靠山,更不會 容許丈夫娶偏房。
程志良只因為落難未婚妻「清倌」的身份,便狠心要逼死出身高貴,賢淑又有大家 風範的蘭靈,結果卻被迫娶了個潑辣蠻橫,沒多少教養的悍辣娼婦。他的心裡除了怨恨 康成小王爺,想必也會很後悔吧﹖溫柔心裡為蘭靈感到好過了些,不過,也覺得有點奇 怪﹕「這麼大的事,封凝香竟然會一聲不響……是你要她不許走漏消息的嗎﹖」
樓砂點頭﹕「事情沒辦成前我不想節外生枝,所以威脅封凝香,不許到處耀武揚威 。」他輕輕歎了口氣,「我不知道那天的對話你有聽到,不然--」
溫柔搖了搖頭,按注他的手﹕「是我自己不好﹗我不該胡思亂想……」她苦笑了一 下,「我也不知道這算什麼﹖理智上明明知道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但是卻又克制不住 地會擔心,會有質疑,會……心不在焉……」
所以她病了﹖樓砂心疼地將她摟在懷裡,沙啞地問﹕「為什麼不來找我,溫柔?為 什麼不來問我﹖」
「我不想讓你反感。」溫柔埋首在他胸口,靜靜地回答。她歎了口氣︰「我不想做 個善妒又疑神疑鬼的女人,那樣……只會惹人厭煩,不是嗎﹖」
「你……你這個傻瓜!」樓砂將她抱緊了些,撫摸著她的頭髮,搖了搖頭。他明白 了……傻溫柔啊﹗她的開通和豁達,有一半是環境所逼。在紅香院長大,她一定看到了 太多太多的露水姻緣、聚散匆匆,太多的無常……多到讓她以為合則聚,不合則散,萬 事都淡漠,才是相處的唯一模式。
輕輕將她推開些,他扶著她的肩,直視她的眼睛︰「溫柔,像這種事我不介意你來 找我問清楚。相反的,你如果不來找我,我才會感到不安。」他抬手輕輕帖著她的臉頰 ,認真地說:「我知道,那天我說的話很容易讓人誤解,你是我……最重要的人,當然 有權過問。如果位置互換,你又會不會介意我來找你問清楚﹖」
「不,我不會。」溫柔突然之間有些明白了,「樓砂……」
他在她額頭上輕輕印下一吻,深深地看著她,就像他一貫看她的那種樣子,好生專 注,彷彿世界上只有她一個人︰「別壓抑自己,溫柔。只要我們在一起一天,就別讓這 種事懸在我們之間,可好﹖」
「嗯。」她點頭,心情突然輕鬆起來。一方面是因為終於將這件心事說清楚了,再 來,樓砂剛纔的那番話,等於婉轉地道明瞭他和她之間的關係。他們是情人……溫柔想 著,有些出神地微笑了。除了娘和李嬤嬤,她從來沒允許過誰像他那樣,接近她最真實 的一面。而對他的感情,又和對娘、對李嬤嬤的大不相同,只有和他在一起,才會有這 種……暈暈的感覺……情人……多麼嶄新的經歷!她能感覺自己像個好奇的小孩,正在 開始她的探險。她要學要去體驗和接受的,還是那麼多﹗……隨緣吧﹗只要用心,也許 有那麼一天,她終究會學會和他共渡一生。***
「這棟房子可真不錯,難怪你不肯住王府了。」
樓砂的宅子其實還挺大,而且頗為清雅舒適。花園裡有一張石桌和幾個凳子,溫柔 身上披了披風,又毫無顧忌地依偎在樓砂身邊取暖,悠閒地聽他彈琴。這時剛吃完飯, 天已經全黑,也轉涼了。
他手下彈著輕鬆緩慢的調子,微微一笑﹕「是啊,兩年前看到時忍不住買下了,花 掉了幾乎全部的積蓄。如果不是這房子的地點偏僻,只怕那時的我還買不起呢。」
「地點偏僻不是正好給你拿來練腳程嗎﹖」她環顧四周,讚歎道,「真是塊好地方 ,幾乎有世外桃源的味道了。」
樓砂搖了搖頭,似乎有點自我解嘲的味道:「剛好讓我這一介莽夫修身養性,不是 嗎﹖」
「如果你是莽夫那我算什麼﹖潑婦﹖」溫柔挑了挑眉,突然笑了起來,「唔,這樣 一來杭州城至少有七成人是啖毛飲血之輩了,包括那些公子哥們,那多可怕。」
樓砂也笑了,坦承道︰「要我說的話,常在康成王府走動的那群公子們,倒有幾個 比西門街上殺魚的更需要修身養性。不過在他們看來,我這武夫出生的才是粗人,難登 大雅之堂吧﹖」
「嗯,一群自以為是的的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