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幕
「詩詩,太陽快下山了,我要回家了。」
一個星期六的傍晚,白色沙灘上插著一支大太陽傘,傘下站著一個小小少女,面對著寧靜湛藍的大海喊著。
「詩詩、童詩詩——」
尖細的喊聲斷斷續續夾雜在海風中。
平靜的海面冒出一個清秀少女來,兩隻濕亮的手臂滑開蓬蓬水花,緩緩朝岸邊游回去。
「夜香,今天海底的狀況不錯哦,乾淨清澈,每個珊瑚礁都看得好清楚,你今天不能下水實在太可惜了。」童詩詩踩著白沙上岸,笑嘻嘻地對沙灘上的少女說。
「唉,沒有辦法啊,當女生真不好,每個月都得痛一次,上帝太不公平了,為什麼痛的都不是男生。」沉夜香抱著一本書,可憐兮兮地苦著臉。
「因為上帝是男的,就這ど簡單。」詩詩聳了聳纖細的肩膀,隨口安慰,其實她根本還不懂那種痛,剛滿十四歲的她比同齡的女孩子都晚熟,初潮還沒來過呢!
詩詩收起太陽傘,夜香則收起小椅子,兩個人踩著白細柔軟的沙灘,慢慢走回不遠處的度假旅館。
「喂,你最近迷上看小說啦,有那麼好看嗎?」詩詩湊到她胸前看了一眼,書名是「只要你愛我」,她吐了吐舌頭,一看就知道是那種愛來愛去的小說。
「很好看啊!」夜香笑得瞇起了眼。「詩詩,我以後的願望就是要到台北的大企業上班,這樣一來,就有機會和又帥又有錢的男人談戀愛了。」
「我們什麼都不會,如果去台北有什ど工作好做?」詩詩皺了皺眉,她一向胸無大志,滿腦子除了讀書就是潛水,將來唯一的一條路就是繼承老爸的度假旅館,所以從來不會浪費力氣去編織將來的願望。
「我的第一志願是秘書。」夜香興沖沖地把小說翻開來給她看。「你看喔,這些小說裡的男主角個個都又帥又有錢,不是跨國企業總裁就是某某集團的負責人,如果想和這種男主角談戀愛,就一定得先接近他才行,所以最快的方法就是當秘書了。」
什麼跨國企業總裁?某集團的負責人?這種名詞對詩詩而言都超級陌生,所以她相當敬佩夜香這麼早就開始規劃自己的人生。
「真的嗎?台北的男生都那麼有錢啊!」「只要你愛我」強烈勾起詩詩的好奇心。「借我回去看看好不好?」
「好哇!」夜香把小說塞給詩詩,滿臉陶醉地說:「詩詩,將來我們可以一起去台北,這些小說裡的男主角個個都又酷又迷人喔,不像我們學校的男生,像一條條曬過頭的魚乾一樣又土又黑,又一天到晚只會欺負女生。」
說得一點都沒錯,詩詩想起學校最年輕的單身男老師,忍不住一陣倒胃。
「對呀,范老師長得又黑又胖,遺遢得讓人好討厭,卻又偏偏喜歡穿花襯衫,他還以為吉貝島是夏威夷啊,咦——好嗯心喔。」
夜香抱著肚子哈哈大笑。
詩詩瞥一眼小說的封面,封面上畫的人眼神又冷又酷又很臭屁,可是俊帥得會讓人腳軟,和她所生活的世界完全不搭調。
「唉,這本小說和我們生活的世界比起來根本就是夢嘛。」詩詩懷疑地翻閱著。「我們的世界裡只有很少洗頭的臭頭老師,還有身上不是魚腥味就是汗臭味的臭男生,這裡面的男人對我們來說根本就是遙不可及的夢。」
「所以才能成為我的夢想啊!」夜香露出閃閃發亮的夢幻眼神,假裝自己是個穿蓬蓬裙的小公主般優雅地轉了個圈。「我好想常常逛百貨公司買漂亮的衣服,也好想到高級餐廳吃飯,如果嫁了一個這種又帥又有錢的男人,所有的願望就都能實現了。」
詩詩被夜香拉進一個華麗的幻想世界裡。
「你真好,可以選擇到台北過那種日子,可是我跟你不一樣,等我長大以後,只有接管老爸在這裡開的海灘度假旅館這條路,哪裡也不能去。」詩詩很羨慕地歎了口氣。
「沒關係,以後你到台北來玩,我可以招待你。」夜香的表情天真自信,似乎夢想指日可待。
「好哇。」詩詩瀟灑地聳聳肩,有夢想其實也不錯,反正作夢又用不著花錢,何況將來還那麼遠呢!
兩個少女說說笑笑間就到了詩詩家的度假飯店——童顏旅館。
「要不要進來?」詩詩問。
「不了,我要回家睡覺,後天學校見嘍。」夜香放下海灘椅,揮揮手,轉身回隔了一條街的家去了。
詩詩先在旅館外的水龍頭下衝掉身上的海水,拎著那本小說「只要你愛我」,渾身濕答答地走進旅館大廳。
預期外的嘈雜聲浪,突然像潮水般向她淹過來,她呆住,看傻了眼,大廳裡居然來了好大一群人,密密麻麻地擠滿了不算大的旅館大廳,看上去清一色是二十歲左右的學生,女生很少,大多數都是男生。
「詩詩,快點過來幫忙分房間鑰匙。」童顏抬頭看見女兒回來,像看到救兵一樣揮手大喊。
詩詩聽見老爸高喊她的聲音,頓時,大廳裡所有人的目光全部投向她,她尷尬地像機器人一樣走向櫃治,瞥見老爸不知道什ど時候寫的一張牌子立在櫃檯上——
「歡迎台北xx大專暑期旅遊,童顏旅館竭誠歡迎!」
老爸的旅館很久沒有這麼大的團體來投宿過了,難怪他看起來異常興奮,可是老爸可能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女兒身上可是只穿著短背心和短褲式的兩截泳衣,從頭到腳都在滴著水,怎ど好意思穿梭在年輕男孩之間分發房間鑰匙。
「老爸……」詩詩不自在向他使眼色,小小聲地說:「我先回房間換衣服。」
「換什ど換,客人已經等很久了,先把房間鑰匙發完再說,小孩子而已嘛,有什ど關係。」童顏的聲量不小,匆匆就將一大把鑰匙全部塞進詩詩懷裡。
詩詩僵著一張臉,惱火老爸竟然在陌生人面前拿自己的女兒開玩笑,她氣得把小說往櫃抬一丟,心不甘情不願地低著頭分發鑰匙,隱隱約約聽見人群裡傳出竊笑聲和嘲弄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