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晟努力抬頭看巧蓉。原來第一次那個勸他別喝酒的宮女就是她,但遲鈍的他一直沒有發現,所以今天才會再度上當。
「那就讓你解脫吧!」巧蓉舉起匕首後搖搖頭,又將匕首放了下來,其實真要她動手殺人她也很為難。「喂,這把匕首就放這兒吧,反正等你醒來也百口莫辯,到時你再自盡吧,我可不想殺你。」她將匕首丟在地上。「下次投胎時記得不要生在帝王之家,我走了。」
說完後,她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了,留下意識模糊的尚晟。
「芷涵……」他一再低喚她的名字,一邊努力伸手去拿巧蓉丟在地上的匕首。就算是死他也要死在芷涵的身旁,這樣兩個人一進黃泉就能走在一起,不會再分離了。在長明宮裡的芷涵一直坐立不安,她總是無意間將視線投向那盒子,又在瞬間別過頭去。
好想打開看看那裡面裝的究竟是不是她預料中的草笛,不過礙於已經答應過尚◇,她不能言而無信。
「等◇兒醒來再和他解釋吧。」幾番掙扎後,她將手伸向那盒子,決定先滿足自己的好奇心。
就在她將盒子拿在手中準備打開時,突然聽到一聲虛弱的呼喚。「不要開!」
她將視線轉向發聲處,氣喘吁吁的尚晟立刻衝過來把她拿在手中的盒子打到地上。
「殿下?」芷涵不明白他到底是怎麼了,卻發現他的手和腿正在流血。「怎麼回事?」她慌張問道,急於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尚晟苦笑著搖頭。為了讓自己保持清醒,他以手握住刀刃割破手掌,勉強站起後,又在腿上狠狠補了一刀,再努力掙扎著走到長明宮。
幸好芷涵還沒將盒子打開,他還來得及救她。
看到被打到地上的盒子裡面空空如也,芷涵也覺得事有蹊蹺了。「殿下,這到底是?」
「傳令下去,丞相蘇兆陰謀殺害先皇,嫁禍太子謀反,立即逮捕蘇兆和他的家人……」瀛林國紫宸王本紀:丞相蘇兆伏誅,王於春分即位,號為紫宸王。
「陛下萬歲萬萬歲。」芷涵在登基大典上向尚晟行禮。
「母后請起。」尚晟邊說邊覺得心酸。現在的他已經正式繼承王位,更要受到監督,不能和心愛的「太后」在一起。
兩人在四目交接時都暗自歎息,又趕緊別過頭去。
「吾皇萬歲萬萬歲!」
輪到眾臣子向他行禮了,他趕緊回道:「眾卿平身。」
芷涵看到他終於君臨天下就覺得欣慰,她一切的犧牲就是為了此刻,只要他能幸福就好,她所受的委屈在這聲「萬歲」的呼聲中都煙消雲散了。
尚晟用眼角餘光悄悄打量她,知道她正為他高興,不過他卻一點興奮的感覺也沒有。如果說這王位是要用他們兩人的別離換來,他可不可以選擇放棄?
「陛下?」芷涵察覺他在發呆,趕緊低聲提醒他。
如夢初醒的尚晟立刻發佈命令:「請眾卿到御花園飲酒,與本太……,不,與朕同歡。」他忘了該換自稱了。
看了芷涵一眼,發現她正抿唇一笑。
「臣等遵旨。」
所有臣子跟著尚晟朝御花園的方向前進,芷涵則默默走在最後頭,難以言喻的失落湧上她心頭。
即使沒有血緣的羈絆,他們兩人的關係依舊是母子,這段愛戀仍然是禁忌,別奢望能得到認可。
第五章
尚晟登基不到幾天,朝中就充滿一股詭譎的氣氛,因為前丞相蘇兆以往曾收買一些臣子做為心腹,現在群龍無首的他們對於尚晟的繼位自然無法心服口服,潛在的反動勢力蠢蠢欲動,叛亂只是早晚的問題。
對於此點,尚晟早已瞭然在心,但又想不到什麼好方法來解決這種狀況,只有放任情勢自然演變下去。
「陛下……」芷涵在他走出御書房時上前問安。對於他的苦惱她一目瞭然,但除了默默陪伴他外,她也無法替他分勞解憂。
尚晟正要開口回應時,正巧有宮女經過,此時他只好說道:「母后何事吩咐?」
他邊說邊對她苦笑。身為君王最苦的就是伴隨權位而來的責任,只要他一有差錯,很有可能會造成百姓的浩劫,史學家的筆也不會放過他。
要不是為了她的希望,他才不想自討苦吃呢,不過既然坐在這位置上就得戰戰兢兢,更要收斂起從前太子時代的任性。
芷涵沒法回答他的問題,她原本想說自己相信他能安然度過這難關,原本想說無論他怎麼做她都會永遠支持,不過在他這聲「母后」的稱呼下,所有柔情蜜意全出不了口。
她差點忘了她是他的「母后」,即使再關心他也只能以一個「母后」的身份來發言,甜言蜜語不適合在他們之間使用。
尚晟面對她的沉默不禁苦笑搖頭。雖然這聲「母后」他也是叫的心不甘、情不願,但事已至此,任他再想改變兩人間的關係也是無能為力。
他可是堂堂紫宸王,是全國人民的楷模,朝中多少雙眼睛在監督他的言行舉止,若他真和她逾越母子之間的界線,怎能獲得眾人的寬容?
「若母后沒事的話,兒臣想回去歇息了。」他在尷尬的氣氛中開口了,不待她回應就轉身離去,不想再和她四目交接了。
芷涵望著他離去的背影,一種不知是懊悔還是擔心的情緒湧滿她心頭。明知道他是為了她的願望才接受王位的,沒想到竟讓他陷入痛苦的深淵。
她幽幽歎了口氣,正要轉身回長明宮的同時見到了尚◇。
「母后!」
什麼事都不知道的尚◇拿著手中新摘的綠草快步跑向她。
她低頭看著他手上的草,腦中開始迴響起那屬於春天的草笛聲,而眼淚也在不知不覺中滑下雙頰。
「母后,你怎麼哭了?」尚◇憐惜地踮起腳尖,試圖用手指抹去她臉上的淚。
「沒有,是沙子進了母后的眼睛。」芷涵趕緊破涕為笑。現在尚晟忙著國事,哪有時間吹草笛給她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