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還沒請問姑娘芳名呢。」他扶她下床,有禮地問。
「……姓君。」襲月悶了半天後,好不容易吐出兩個字。
「君姑娘。」他微笑地說。
那燦爛的笑靨卻令她的心不禁突地一跳。襲月芳頰一紅,不知為何竟不敢再接觸他過於明亮的目光,連忙垂下螓首,試圖平撫自己過快的心跳。
「來,別客氣,請用。」珣陽慇勤招呼。
他看她好像沒什麼動到,還以為是不合她胃口。「若不合口的話,看你喜歡什麼,我再讓廚房多做幾道也好。」
「不,夠了夠了,這樣……很好。」襲月一驚,連忙制止,卻在對上他溫暖目光的同時,聲音不禁陷入囁嚅。
她望著眼前如小山般堆高的飯碗,上面全是他為她夾的菜,她的心中驀然湧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感動。
他是誰?不過一個萍水相逢的過路人,待她的好卻勝過過去十八年來她所得到的總和。連陌生人之間都能夠如此熱情相待,為什麼本應再親也不過的父女之間卻竟會讓人如此心寒?
襲月的眼眶突然間紅了,她忍不住心中激湧的如潮感觸,晶瑩的淚珠霎時點點滑出了眼眶。
「姑娘!」珣陽大驚,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襲月也大驚,她不知自己怎會在外人面前落淚。但是情緒一上來,卻是怎樣也無法抑止。她根本沒法控制自己的反應,只有驚慌地任自己的嗚咽一聲大過一聲。
「姑娘,你沒事吧?」
珣陽被她突然的眼淚弄得一時手足無措,但看他聲聲慰問,卻只有讓她愈哭愈厲害,到後來他再也忍不住滿腹激動,衝動地伸出手,一把將她擁進胸前。
「好了,別哭了……別哭了……」他低柔地哄她,輕聲安慰。
直過了好長一段時間,她臉埋在他胸前,抽泣漸漸止息,直到心情逐漸平復後,她才像是想起什麼一般,不好意思地離開他的懷抱。
「對不起……」她猶帶哽咽的聲音細如蚊鳴,是羞赧至極。「讓你見笑了。」
珣陽正經的臉上卻一點笑意也沒有,只是再認真也不過地炯炯對著她瞧。他溫柔地拉起她的手,誠懇至極地道:「雖然我們只是萍水相逢,但相遇即是有緣。如果你願意信任我,或者你可以試著對我說說,其實我也許幫不上你的忙也不一定,但事情擱在心裡總是難過,至少這樣你會開心一點的。」
面對如此溫暖的語氣和言詞,襲月怔怔地望著他,心旌再也無法抑止地為他動搖了。
她從未有過這種感覺,就像光是被他看著,渾身就如同被陽光照著一般前所未有地溫暖,而那些糾結在她心底的重重憂愁,也似乎都在此刻全數隨風化解了。
「我……」她激動之下開了口,眼淚又忍不住掉了出來。「我不知道……我覺得很難過……我已經很努力了,可我不知道為什麼……爹好像總是不喜歡我……」
慌亂的思緒沒有整理,說出的話更是斷斷續續。她抽抽搭搭了一陣,珣陽其實有聽沒有懂,但她驀然抬頭,沾著淚光的閃亮瑩睫讓他的呼吸有瞬間的中斷。
她情急地拉著他的手讓珣陽不禁俊臉微紅,但她滑膩的掌心如此誘人,讓他也情不自禁地忘了禮教,捨不得撒手了。
「你覺得呢?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很討人厭、不惹人喜歡?是不是?是不是?」她心慌意亂地追問,只是希望能獲得來自他的答案。
「你怎會這樣想呢?」珣陽難掩驚奇。「如果你這樣美好的人也會討人厭、不惹人喜歡,那我覺得世界上再也沒有能夠讓人喜歡的人了。」
「真的嗎?你真的這樣覺得?」她緊張地追問,最怕的是他心腸太好安慰她。
她的不信讓他有種氣惱的感覺。哪怕是一點點,來自她的懷疑是如此地令人難以忍受。
「當然是真的!」他情不自禁加大了音量。「你真的好、真的惹人喜歡,要不然我怎會~~~~」他話說到一半猛然驚覺不對,戛然而止。
「不然你怎麼?」她睜大雙眼。
不然他怎會一見面便如此異常地喜歡上她?
他俊臉微紅,淺咳了兩聲。「總之,我說的是真話便是。」
「你真覺得我很好?」她彷彿想確認一般,一問再問。
「嗯。」他直視著她,拉住她的手,再肯定不過地點了頭。
她凝望了他半晌,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被她凝視著的他呼吸也不禁愈來愈急促,身體中有股莫名的騷動讓他愈來愈坐立難安。
他甚至有點想求她不要這樣看著他,因為這樣……他會真的很想、很想……親她。
當珣陽開始責怪自己豈可如此心蕩神馳時,她驀然展現的一個絕艷微笑卻在瞬間將他的神魂激擊到九霄雲外去。
「謝謝你,我好高興。」她吸了吸鼻子,淚水後的笑顏更加璀璨,晶麗足以令天下間的花朵盡失色。
他再也控制不了自己了,心跳得幾乎要蹦破胸膛。他猛然站起,不敢再在她面前多待一刻。
他隨便丟下了幾句要她好好休息之類的話,便近乎落荒而逃地想逃出有她的這個房間。卻在他踏出房門的前一剎那,她的問話凍住了他所有的情動。
「你……你是什麼人?」她情急之中頓然想到,她甚至連他是誰都不知道!
「我……」回答的語聲竟突然凝窒了,這是他活了二十年間從未發生過的事。珣陽背對著她,心卻一點一點地向下沉。
靜默了好一會兒,他終於再度開口,那聲音竟是前所未有的黯然。
「我……只不過是個路經西夏的無名商旅,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人物。」
襲月轉頭望著他消失於其後的門扉,心中有著前所未有的感受。
雖然只是短短的幾句交談,但她的心境卻已和之前大不相同,滿腔的悲怨早已消失不見,現在她的心中儘是一片春風般和煦的祥和。
連爹對她的冷淡似乎都不再那樣難受了。襲月之前對父親的反彈和衝動都奇跡似的消失不見,其實她不該這般誤解爹,說不定如他所說,爹真的有其它的用意也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