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那方式還是一樣地令人難以接受,但是……或許她不該這麼衝動,或許她應該平心靜氣地和爹談談,至少能讓爹瞭解她的想法,或者……也讓她更瞭解爹究竟在想些什麼。
襲月站起了身,覺得自己真不應該不顧爹就這麼任性地跑出來,她是該回去吧……應該……
「一個路經西夏的商旅……」她反覆地在口中喃念。
如果是這樣,那他一定還會再回來吧!那……又會是什麼時候呢?
她不由得猜測,更是從來沒有過這種這麼想再見這個人一面的衝動。
她還有母仇要報,若這一回去,又不知是何年何月才能再見他一面。她柔腸百轉,便是怎樣也無法輕易地作出決定,她究竟是該走,或是留下來。
但是在她心煩意亂地猛歎好幾口氣後,她終於逼自己作了決定。
還是回去吧!她總不能惹爹生氣的。
襲月步向窗邊,打開了窗扉,卻在準備縱身躍落的時候不由得遲疑。
但是……留點記憶應當不過分吧!
她想了想,便從鬢邊取下了一朵珠花鈿,她反身走到客房的桌前,將珠花鈿放在唇邊吻了一吻後,鄭重無比地將珠花鈿安放在桌子的正中央。
相逢即是有緣,如果他們真的有緣的話,那必定會再相逢的吧!希望到那個時候,他還會記得在西涼道上,曾有過她這個人。
襲月心中無聲的祝禱,在躍下窗台的前一刻,她再度回首,依依不捨地深深回眸。然後,她含著一笑,輕巧的身影便乘著夜風,無聲無息地消失在黑夜之中。
第三章
像是早算好她的行動一般,襲月甚至還沒上到雲隱峰,大國主的車隊便攔截到她。雖然大國主心中也是千百個不願意,但是他皇兄的命令他也只好遵照,將襲月帶回興慶府的皇宮之中,等待大宋皇子的到來。
大國主派了許多人來伺候她,其中也包括了教導她宮廷禮儀的師傅。
大國主本來還擔心襲月的學習進度會趕不上大宋皇子來的時候,但如今看來只是他多慮了。
大國主含笑地望著自前方向他走來的絕代風華,即便是自小生長在宮廷也不過如此吧。
「月兒。」他伸出手自侍女手中接過了這位令人疼惜的侄女。「你在宮裡過得還習慣嗎?」
「嗯,一切都好。」襲月垂下頭,快快地回答。
大國主見狀,不禁又歎口氣。「月兒,你別這樣,其實你爹只是沒表現出來,但他心裡是很愛你的。」
襲月扯了扯嘴角。真是這樣嗎?那他為什麼連個解釋的機會都不願給她?
襲月心中難受,幾乎又要懷疑起爹的用心,但是一張比陽光還要和煦的笑臉卻驀然浮現心頭,她種種氣苦竟又在瞬間煙消雲散了。
不,她別再想那些負面的事,她應該要相信這個世界是光明的,她其實並沒有那樣悲慘,至少……
至少她在西涼道上遇見了他,不是嗎?
想到那個人,襲月的心便滿溢甜意,她不禁泛起微笑,覺得自己太奇怪,一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人,她卻怎會對他這麼嚴重的思念呢?
「月兒,今天大宋皇子大概就要進宮了,你有些心理準備,屆時我再喚你出來與他見個面。」
「是。」襲月柔順地應答。反正木已成舟,她也不想再因她的任性而破壞了爹畢生的心願。
大國主安心地點點頭,卻又像是還有什麼放不下心。
「大國主叔叔,你怎麼了?」看他躊躇不去,襲月不禁抬眸輕問。
大國主像是思量良久,最終還是忍不住滿心憂慮。他一把抓住襲月的肩,強烈地叮嚀:「月兒,你與大宋皇子的婚禮只是做做樣子,你心裡千萬別當真,千萬……千萬不能動了真情,你知道嗎?」
大國主的激動讓襲月連肩骨都隱隱作痛,但她望著大國主認真萬分的神色,雖有疑惑,卻也不得不答應。
「是,我知道了。」
她怎可能對那大宋皇子動什麼真情呢?先別說他是仇人之子,更何況她的心裡……早就有了一個人了。
大國主盯著她澄澈的亮瞳半晌,找不出半絲敷衍或作假,他才像是真正鬆了口氣般,放開了她。
「那就好、那就好……」大國主點了點頭後,便在左右隨侍愈見急促的催促之下,轉身趕往迎賓廳,準備接見那位終於抵達西夏的尊貴皇子。
翌日再進房門,伊人卻芳蹤已杳,餘下的只有一朵安放桌上的珠花鈿……
珣陽又一次從懷裡掏出那朵珠花鈿來瞧,精巧打造的銀絲枝葉在明亮的陽光下閃閃發亮,隨著吹起的陣陣徐風偶爾輕輕地顫動。
他瞧著這珠花鈿,就好像看到了她含淚露出微笑時,那微顫的晶睫。
她到哪裡去了呢?除了一鈿珠花,她連隻字詞組都沒有留下來。她是趁夜走的嗎?她一個女孩子獨自在外,會不會又像他剛見到她時那般遇到了危險?
珣陽沒辦法不想她,但每次想她,心就愈煩愈亂。
「唉……」他又發出了這段日子以來,第數不清次的歎息。
蕭時痕實在受不了了,也不管是不是又會挨罵,他還是決定滿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殿下,你又在想那個美人啊?」他賊笑兮兮地湊了過去,其實重點在下一個問句。「你是不是喜歡上她了?」
「我……」珣陽彷彿被刺穿心底最大的秘密,俊臉倏地通紅。「你說什麼?我……我才沒有呢,怎麼可能呢?」他慌張地飛快啐斥。
啊啊,看這樣子就肯定是有啦。蕭時痕的笑意更盛。
「殿下,喜歡人家也不是什麼壞事,更何況你身為皇子,未來的聖上,三宮六院也勢必少不了,你又何必否認。」
他不說還好,一說正中他心中的癥結。珣陽拳頭一緊,就是怎樣也無法將蕭時痕的話套到那位君姑娘的身上。
「你……你別這麼說。像她……像她那樣的人,總值得人家一生一世用全心全意去對待她、珍愛她的,我……唉,我又哪有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