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同居三年,只見他衣食簡單、無慾無求,他要錢幹嘛?
「入世有人世的作為嘛。」他說得簡單。
入世,對常人來說是天經地義,出世才算奇異;可對胡利來說,簡單的「入世」兩個字,卻是他幾經掙扎、萬般考慮,且不顧眾人的反對所做下的重大決定──對他來說,是一種天驚地變。
「是喔,入境隨俗嘛。」
她不讓自己想得太深太遠,只是懶懶地靠在他的身上,靜靜地享受著這當下的幸福感覺。
明日愁,明日再解吧。
***
上學十多天了,她正努力地學習如何做一個現代的國中生。
一頭及腰的長髮在上學的第二天她就請李管家帶她去剪短了,目前的她是及肩的髮式。
班上的同學也由初始的驚艷好奇,慢慢地習慣成自然;不論她的萬事無知,還是她的諸多反常。
十六歲的唐儂,有貴氣而無驕氣;不經世事風霜的外表,雖然有著超齡的柔順婉約,但也有一份天真與稚氣。因此,同學雖然覺得她「與眾不同」,卻也不排斥,甚至對她是好過了頭。
她寫得一手好字,卻才在學習如何拿原子筆;她琴藝稱絕,卻沒見過五線譜和豆芽菜;她不懂什麼叫英數理化,卻會作詩填詞──這些對一個現代人來說,都是一種反常。
也因為她的反常,同學們更是熱心地想讓她變「正常」。舉凡國中女生該懂的、該會的,她們都傾囊相授,不管是幼稚的、愚蠢的,還是實用的。
因此,她學會了上網。認識了照片中的木村拓哉,「一O九辣妹」這名詞也聽過,也終於知道了二嫂念念不忘的「杜老爺」是一種冰淇淋品牌,而不是一個人。
最重要的是,她知道了「命運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想要的,就勇於爭取」這種積極的生活態度。
對於新生活,她適應地相當良好,除了偶爾會想家之外,算是幸福美滿的。
「大哥,回來啦。」門口的身影讓她放下了手中的書本,迎向他。
「在這裡看書光線夠嗎?」多年不曾回家吃晚飯的嚴至昊,為了唐儂,他最近都盡可能地挪出晚飯時間陪她。
嚴家的住宅是歐式的,每個房間依照功能的不同而設計出不同的照明設備。挑高的客廳除了一盞華麗的水晶吊燈之外,每個角落只有一座立燈當輔助照明。
此時的客廳,僅開了那盞水晶吊燈,太陽色的光線,氣氛十足,卻不夠明亮。
「在這裡才能看著你回來啊。」唐儂不掩飾她等待的心情。
「肚子餓了吧?」他笑了笑。
「還好。下課後李嬸先準備了水果點心給我吃。」唐儂窩在他的身邊,語氣是很滿足的。
在嚴家的生活,感覺上和從前在大理時並沒有太大的不同,一樣的茶來伸手、飯來張口,凡事有人張羅齊全,全不勞她費心。
「今天在學校好不好玩?」嚴至昊是學校出錢的老闆,他交代要特別照顧的人,當然沒人敢怠慢。只是,他想知道她的感覺。
「今天上體育課,找第一次跑完操場一圈耶;還有,國樂社的老師說我琴彈得好,要我幫忙教同學。
嬌生慣養的大家閨秀,端莊溫柔是她們的最高行為準則,跑步這種不優雅的動作,她們是絕少用到的。因此,她雖非體弱多病型,但是,剛開始就要她一次跑完四百公尺,那也是強她所難了。所以,今天能跑完操場一圈對她來說也算是一件破紀錄的「壯舉」了。
『那我們家是不是也該買一張琴,好讓你有表現的機會?」他喜歡聽她說話,那軟軟綿綿的聲音能服貼在人的心上一般,讓人平靜心安。或許,她的琴聲也有一樣的魔力。
「真的?我好想念大理家中的那一張琴耶。雖然,電視很神奇,這些書本也很好看,但是,我也想偶爾彈彈琴、畫些畫什麼的。」唐儂真的很高興。雖然,她不知錢財的重要性,也不知嚴至昊為了照顧她,需要花多少的錢。但是,嚴至昊對她的盡心照顧,她卻是心知肚明的,因此,她覺得自己若是還有要求,那就太得寸進尺了。
「那我們明天就去買。」是他疏忽了。人都會戀家的,何況是來到一個天差地遠的陌生環境?縱使新環境有萬般的好處,但是,那個生長的地方仍像心上的絲線般,時時扯動著思鄉的情緒。
「最近都看些什麼書?」嚴至昊瞄了一眼那成堆的書本。小小的一本,看不到封面。
「『是同學借我的,她說是世界名著。」她拿起一本翻開白色的封皮,露出一頁絢麗的彩圖,《來自遠方》的四個大字龍飛鳳舞著。
「世界名著?」他看著她手上的那本漫畫,聲音中掩飾不住他的高度疑問。
「它不是嗎?但是同學說這套書很有名,她們都看過了,還說這是少女必修的學分,沒看過的不算是國中生哦!我不知道原來上學這麼有趣,連書本都這麼精采。早知如此,三年前就該跟胡師父來了。」她頗有和漫畫書相見恨晚的遺憾。
「這時代好看的書不只是這種『世界名著』,明天我們去買琴,也去買一些適合你看的書。」他將散成一堆的漫畫書收拾成一疊,隨手翻看幾頁,淨是科幻神怪的場面。他忍下了搖頭歎息的衝動。
他不是對漫畫書有偏見,只是唐儂剛到這個世界,該學的事太多了。他不希望她的某些重要知識,在不瞭解之前就被「不正常的訊息」混淆。她就如同一張白紙般,有很多真真假假的現象她還分不清楚。比如,她看電影中的狗狗會說話,還會問他為什麼不教家裡的狗狗說話,是不是「菲力」太笨了?
她不傻,她是一個聰慧的女子,她原是知道狗狗不會說話的,只是初至這個世代,太多的不可思議讓她誤以為現代的科技無所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