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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無所謂風光、無所謂排場,當她最有所謂的冀望已隨那無解的仇恨深深埋葬心底的時候,世間的熱鬧虛榮、繁華鼎盛,全成了幻夢一場……無所謂……什麼都無所謂了……
蕭夫人陪她坐在花轎內,伸手為她揭去喜帕,再次用手絹拭去了那不停滾落的淚珠。她不禁長歎了一聲。「湘兒,別再哭了。新娘子應當開開心心,別把你的喜氣都給哭掉了。」
蕭湘沒有說話,死寂的僵冷眸光再度飄至母親的身上。
蕭夫人又長歎,她知道女兒的怨,但這也全是為了她好啊!
「湘兒,嘉靖公的世子是世間少見的優秀青年,娘相信只要你把過去的錯誤給忘了,好好迎接新生活,你會獲得幸福的。」
沒有嘯風,她依舊是蕭家上下最疼愛的嬌貴女兒。她值得世間最好的幸福──而他們深信,那絕對是沒有嘯風的幸福!
蕭湘還是沒說話,也是無話可說了。她無力改變那根深柢固的仇恨,正如她無力可回天。
曾經的定不負相思意,如今想來只像一場荒誕的笑話──
她依舊不想負、不願負,但情勢險惡至今,她竟然只能負,而不得不負……嘯風……
淚意沒有止歇的跡象,蕭夫人又歎了口氣,只有放棄地為她再度覆上喜帕。
就在此時,安穩的喜轎突然劇烈一震,蕭夫人不禁顛簸地向後傾倒,急忙扶住轎門,才好不容易沒跌出去,卻有陣陣遙遠的呼喊隱微地傳進她耳殼,蕭夫人雙眉忽然凝蹙,搭著轎門的手指瞬間掐緊泛白。
蕭湘身軀也劇震,她也聽見了,那世間她絕不可能錯認的聲音──
他果然沒有放棄,他果然還是來了!
她又開始劇顫不休,急抽的氣息伴隨如雨般的淚珠,尖銳的痛苦瞬間席捲了她,沿著她的骨血筋脈,寸寸剜裂著她,彷彿將她挫骨揚灰。
「湘兒!不許去!你不准過去!」蕭夫人大喝,雙手緊抓著蕭湘,彷彿怕她又有喪失理智的舉動。
蕭夫人的喝令像是利鞭,一下又一下地狠抽著她,蕭湘的身子不停地痙攣,痛苦的哀鳴從唇間逸出,她宛被鎖在滿是尖刀的囚籠中,任利刃貫身,她絲毫無力阻止。
嘯風遠遠地急抽馬鞭,一路突破重圍往她的花轎前進。
「攔住殿下!攔住他!」此起彼落的驚惶呼聲壓根阻礙不了他,嘯風已鐵了決心,即便是傷人,他也絕對要把蕭湘給帶走。
他勢如破竹地一路前進,面上溢散的厲氣讓他整個人宛如地獄修羅,手起劍落,膽敢阻礙他的人一一應聲倒地。
蕭照成愈看愈心驚,他也絕不可能讓嘯風把蕭湘搶走。他不禁朝眾多武裝僕役們指揮大吼:「砍馬腳!砍馬腳!」
他們萬不能傷了皇子,蕭照成的聲聲指示正如平地一聲雷,霎時解決了他們的困境。
多把大刀立刻往駿馬的前腿砍去,駿馬哀嘶一聲往前撲倒,而馬上的嘯風也不由得滾落。但區區挫折渾然不能阻礙他的決心,他立刻翻身而起,憑著一身武藝,打退無數湧上的敵人,執著地朝著大紅花轎前進。
「湘──湘──」他一邊打,一邊大叫。只求她能聽得到,離開花轎出來和他相會。
「混帳!」蕭照成暴怒低喝,搶過身旁僕役的刀,自己揉身向前誓死阻擋嘯風。
嘯風是發了狠,現在出現在他面前的是誰,他都認不得了──只要凡是阻擾他和蕭湘的人,他絕不留情,一律殺無赦!
他雙眼暴露凶光,那凌厲的攻勢讓身經百戰威勇無匹的蕭照成也一時招架不住,蕭家二子見情勢不妙,也立刻抄起兵器,替父親助陣而來。
嘯風以一對三,卻也拚了個勢均力敵。但一聲大喝卻在此時震天而來──
「住手!統統給朕住手!」
皇帝狂頓龍頭杖,再也無法容忍這脫序的事態。御林軍瞬隨皇帝喝令大批湧上,狠狠撲倒了那已然喪失理智的嘯風。
蕭家父子這才退開,讓皇帝緩緩步上。
皇帝望著被撲倒在地仍不停掙扎的嘯風,頓時心痛難當。
「嘯風,你還不死心嗎?」人都上了花轎,難道他還看不出來,這事已不可為了嗎?
「不,我不死心!我永遠也不死心!」嘯風狂亂地嘶吼,那瘋狂的眼中已經六親不認,只認蕭湘!「湘──湘──」
「啊──」蕭湘也在花轎內慘叫,孱弱的身軀彷遭雷殛似地激震不休,蕭夫人使盡全身的力氣死壓住她,不讓她飛奔而出。
但在他一聲如雷的淒厲呼吼之下,她卻再也受不了。
「湘──」
「嘯風!」她狂呼著他的名字,猛烈掙脫了蕭夫人的鉗制。她身軀如箭,便要衝出錦緞轎簾。
「湘兒!」冷絕的大吼卻扯住了她,她回眸一望,蕭夫人亮晃晃的匕首已擱在了咽喉。
「不要……不要……」她頓時崩潰地狂亂搖頭,脆弱的身子已被巨大的壓力給壓碎。
「湘兒,你要娘,還是要嘯風?」
蕭夫人冰冷淒絕的問句逼死了蕭湘,她渾身劇顫,再不由得軟倒在轎門之邊,口中迸出連串慘厲哀號。
「啊──」她抱頭崩潰地尖叫。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逼她?她如何選擇?她如何能選擇啊?!
蕭湘聲嘶力竭地痛哭不休,但當她的心一寸一寸死,身也一寸一寸涼,整個人彷彿昏絕、死絕之後,她失魂的大眼對上那擋在轎門前、冷面無情的娘親,終於停止了悲號。
游絲般微弱的聲音從她慘澹的淚顏中虛弱發出,「娘……你讓我去見見嘯風好嗎?」
「休想。」
蕭湘泛起淒慘一笑,驀然在綾羅嫁裳底下撕起一片潔白底衣,咬破了手指飛快地在上面掠過三個大字。
她把白布狠狠張開在蕭夫人面前,「這樣……就連這樣也不行嗎?」她哀然大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