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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嘯風聞言,頓時僵在當場。他震愕地望著皇帝籠罩哀傷的愁容,這才發現他所言非假。「珣陽……死了?」他愣愣地重複。
皇帝點點頭。「已是一年前的事了。」
一年前的那日,珣陽抱著襲月,消失在那樣狂暴的風雪之中,從此杳無音訊。但沒人敢存有希望,也或許是那心底最深的憐憫──總覺得,若唯有死亡能讓那兩人相守,何忍再去打攪?
一陣暈眩頓時襲上腦門,嘯風不禁撇過了頭,神智茫然地走向窗邊。
珣陽死了……珣陽死了……這句話在他胸中不停迴繞。嘯風無法分辨此刻心底狂烈湧起的空虛酸楚是由何而生,他手指不禁抓上窗格,竟已緊得泛白髮顫。
「他……他怎麼可以死呢?他害死了母后,我還沒向他報仇呢!他……怎麼就可以先死了呢?!」他搖頭低嚷。
珣陽怎麼可以死呢?他應該要一直活著,一直讓他有憎恨的目標的呀!他怎麼可以死呢?!
嘯風不停反覆地想,卻愈想愈激動、愈想愈昏沉,最後他突然一拳轟毀精美的雕花木窗。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驀然憤恨地大吼了起來。「珣陽這個卑鄙的傢伙,他連面對我的勇氣都沒有!以為逃到黃泉就能躲掉我的復仇嗎?他這個懦夫,懦夫!」
他氣得跳腳,巨大的憤怒讓他像是發狂一般地拳打腳踢,把屋內能見的擺設踢的踢、摔的摔,不過一時半刻,精美的瀛台樓閣已成瘡痍一片。
皇帝望著他不講道理的憤怒,不由得也火了起來。
「你夠了沒有?!珣陽哪裡對不起你?連死了也得被你這般糟蹋?!」無論如何,皇帝永遠無法忍受有人詆毀他的珣陽!
「他當然對不起我!誰教他要害死母后?!」嘯風根本不需考慮地回吼。
一年來,若不是把珣陽的存在高掛心頭,日日想著總有一天他要出去找珣陽報仇,他如何能抵禦那無邊孤寂的侵襲,度過這在瀛台的每一天?!
可如今珣陽卻死了!他卻死了!
珣陽總是這樣!嘴上說得比什麼都好聽,眼中的暖意卻全是虛假!當他全心信任他時,他害死了母后;而當他拿全心來恨他時,他卻又再一次地背棄了他!
他可以一個人這樣輕鬆地死去,可是他呢?少了賴以生存的目標,他如今又該拿什麼當生活的中心?他又該如何面對往後漫長的孤寂歲月?!
所以他才討厭珣陽!最討厭珣陽了!
嘯風無法控制地在屋內走來走去,他慘白著臉、顫抖雙唇,想繼續吼出他對珣陽的恨意,可是眼淚卻超乎意料地直湧而上。
「可惡!可惡!」他低咒著想抹去那阻礙他視線的水霧。他為何要流淚?珣陽死了不是正合他的心意,還省了他動手的工夫,他又幹嘛要流淚?!
嘯風心慌意亂的無措舉動全落入皇帝的眼中,皇帝不由得深深一歎。嘯風性情如此似他,他又如何不明白嘯風此刻的心情?
他對珣陽恨深愛也深,但性情的偏執倨傲卻讓他完全否認心中對珣陽那無可磨滅的情感。可是,這卻是沒有必要的。
皇帝不禁再度深歎。嘯風其實不必如此掙扎,因為他對珣陽的憎恨根本只是個錯誤。
「嘯風,你錯了。珣陽並沒有害死皇后。」皇帝憐憫地望著嘯風,對他說出事實。
「別想騙我!」嘯風卻反射性地跳起來吼叫。「你到現在還想替他湮滅罪證,我早就知道事實了!」
「你知道的事實是什麼?你親眼看到珣陽派人害死皇后?」
「我──」皇帝的詰問讓嘯風一時啞口,但他很快又回復狂怒,咆哮不已。「反正我知道!我就是知道!」
「是御景王告訴你的吧!」當皇帝說起那個名字時,眼中閃過一絲充滿恨意的暗沉殺機。
「那又如何?」嘯風怔了半晌,隨即又桀驁不馴地與皇帝針鋒相對。
皇帝這次沒有回答,只是朝身後點了點頭,無數的圖表密折立刻像座小山般地堆到了嘯風的面前。
「這是什麼?」嘯風不禁啞然地望著眼前如山高的文件。
「你看看便知。」
嘯風半驚半疑地看了皇帝一眼,卻還是伸手去拿了其中的一份。他展開來看,隨著眼光的逐字瀏覽,他的臉色卻愈來愈糟。這份看完了他立刻伸手再拿另外一份,但每一份的結果都是一樣。等到他看完了小山的一半,他已經再也無法忍受了!他一腳踢散那剩餘的文件堆,面如死灰地大吼:「騙人的!這些都是騙人的!」
「不是騙人,是御景王當真要謀反。」皇帝的開口證實震斷了嘯風驚懼的顫抖。他望著呆然的嘯風,繼續讓真相從口中逸出。「不只是你看到的這些,根據可靠的情報指出,御景王不僅密集兵馬謀國,早在數年前他的陰謀便已展開。」
每次想到這個,皇帝總不禁出了滿身冷汗。他竟曾經這般毫無所覺地任危險離他如此之近!
「你大皇兄、二皇兄的幼年早夭,是御景王心狠手辣為削弱皇室根基而為;他為了奪取權力,更不顧念手足之情,扼死了皇后,還將這罪過賴到珣陽的頭上,目的就是要藉你之手除掉珣陽,讓他將來登上皇位之途更加順暢啊!」
皇帝的話太過衝擊,嘯風的腦中一片混亂,根本無法釐清哪樁又是哪樁?但他只接收到了一個訊息──
「你說舅舅……舅舅他是在利用我?」他茫然地開口,世界整個亂了。
「嘯風,你醒醒吧!御景王從頭到尾都只是在利用你,他的話不能相信,害死你母后的人,正是他啊!」
為了他的權力慾,不僅接二連三的害死了他親愛的皇子,連他這僅存的孩子,都被他害得那樣慘。皇帝想起御景王,怎不恨得想將他立即抄家滅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