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就別念我了,在家裡讓媽媽念已經夠我煩的。"迎著風,她嗅著他發間傳來的清爽氣息,像青草,不似她班上那群男生的汗臭加煙味。
"好,我不念你,不過現在不念,等我不在也就沒人念你了。"
"嗯?你說什麼?說大聲一點!什麼不在?你不在還是媽媽不在?最後全都不在剩我一個人最自在。"因為風大,所以她沒將他的話聽真切,於是她貼近他的耳側大聲嚷著。
騰出一隻手,掏掏受驚的耳朵。"嗯……我看我回去再說好了。"畢業在即,進入研究所是他的理想,但因為家裡經濟狀況的關係,他似乎該另尋他路。
"回去再說?"忽然,他的一根髮絲襲擊了她的臉,讓她有了作弄的慾望,她伸手將那根頭髮扯了。
"喂,做什麼,你這個愛作怪的小孩,小心我作鬼都纏著你。"將車騎進另一條街。
"纏就纏,我根本不會怕,還有啊,你千萬別作鬼,因為你作了鬼家裡就剩我一個被媽念,很倒霉的。"
"這樣?呵,原來我的用處還真不少。"他知道其實她要說的,是他對這個家很重要,而他也有自知,所以很努力。"知道就好。"盯著街旁行走的人,頓時,她奇怪地問道:"媽媽不在家嗎?"因為只有母親不在家,他們兄妹倆才需要到夜市去解決吃的問題,而眼前這條巷子就是前往夜市的路。
"在。"
"那……"
"我和同學約好拿東西。"其實這只是原因之一,另外,他還想成全某個人想見曉戀的願望。
"喔。"
車騎進人頗多的市場裡,並在一家豆花店前停下,兩人往店裡探了一下,一下子,店裡走出一男一女,男的長得很斯文但陌生,而女的於曉戀則見過好幾次,她長得纖細娟秀,皮膚白裡透紅,嬌嫩得像初綻的水蓮花,眼睛大嘴巴小,頭髮及肩帶點大波浪,手上提了只小提琴盒,完美無瑕的美人胚一個。
原來是來會情人!不禁,於曉戀心生落寞。
和兩人打了個招呼,於曉陽朝後傾了身,說了:"下來一下。"
識趣地跳下車,於曉戀抓著扁平的書包往一邊退去,她無聊地踢著地上的石頭,並欣賞著晚霞,準備在當上個幾分鐘的影子。
"你……叫曉戀嗎?"只是,這時卻出現一道低得不能再低的特殊男聲,喊了。
* * *
街底的彩霞絢爛,有著遠方大火的感覺,那是她最喜歡的"毀滅",一種近乎世界末日即將來臨的錯覺感,然而突來的這個人,卻打斷了她的欣賞興致,實在殺風景。
她抬頭瞇眼盯住那背光的人,沒出聲,而過了一下適應光線,她才將他的長相看清楚。
他戴了副眼鏡,皮膚白白,鼻子是高挺的鷹勾,嘴巴微薄,眼睛則是眼尾向上吊的飛鳳眼,有點像電視裡的古人。
他長得還真是……特別。
注意到她目不轉睛的反應,高大的男孩給了個微笑,他伸出友善的手。"你好,我叫湛良威,精湛的湛,優良的良,威力的威。我是季盈的哥哥,在台北讀醫學……"
沒等他講完,她逕自說:"我叫於曉戀,於曉戀的於,於曉戀的曉,於曉戀的戀。"她對他根根均勻且修長的手指,啪地給了一記回擊。
結束"寒暄",她撇過頭去看正在說話的於曉陽,只是入眼的,卻是一幅使她不是滋味的景象。
才子配佳人,湛季盈和曉陽真是絕頂的速配。
這時,湛季威走到於曉戀身邊,躊躇三秒,說道:"他們修了同一個科目,再過幾天要考試,所以交換筆記。"
"表面是這樣。"偏著頭,帶倔的眉眼,有著絲微受傷的表情,掐在書包上的手指緊到泛白,這時的她是忌妒的。
眼前,他們手上是交換著筆記,但眼神傳遞的卻是男與女之間的愛戀,直至今天,她真正確定了,她的曉陽戀愛了,拋下她。
"他們是同一種人,所以會互相吸引、喜歡。"盯著她的側臉。
她該就像曉陽所說的,是個擁有矛盾個性的女孩吧!明明是女孩卻喜歡做中性的舉動,纖長的身體卻彷彿有著無窮的精力,瘦弱的頸項包裡著的是急欲噴發的情緒,她心裡明明在乎,卻殘忍地壓制……
同一種人,互相吸引、喜歡?哈,人就是人,分什麼種類,對她來說只分喜歡跟不喜歡兩種。聽著他的話,干曉戀心裡覺得特怪,她低頭瞪住他沾了灰塵的名牌運動鞋。
"你知道嗎?雖然我心裡很清楚他們很相配,但我也只能做到這程度。"眼睛望著,心裡卻得忍著。
什麼程度?一臉要笑不笑嗎?真難看。她偷覷一眼湛良威--不過顯然他並不知道自己臉上的表情有多怪異。不知道他是湛季盈哥哥的人,還會以為他是曉陽的情敵咧!
"其實你應該是個很特別的女孩。"一會兒,他又迸出一句。
嘖!他究竟想說什麼?她和他又不熟,在今天之前還沒見過的,作啥評論她,特別?哈哈!瞪住他的鞋,不以為然。"我和你,其實很像。"目光飄向湛季盈,凝視著。"知道我為什麼這麼說?因為……我們都一樣地矛盾。"
!誰跟他像了?於曉戀又抬眼瞪住他,她最討厭這種自以為是的人了。只是,卻又忍不住想著他的話。他說的身不由己,是指她喜歡上自己的哥哥嗎?不可能,他不會知道的。
於曉戀不在意的神情下,掩飾的是一種不喜歡被人猜中的煩躁。
視線調回她身上。"我們……都情不由衷,又身不由己的,不是嗎?只是……我或許比你忌妒更多,且壓抑得更多。"因為他們都喜歡上了不該喜歡的人,惟一差別只在程度及年齡。偶爾,她可以像個小女孩地發嗔表達意見,可他卻不能。鏡片下,目光黯淡。
聽了,於曉戀那和他對望的眼睛突地瞠大。哇靠!什麼情不由衷又身不由己的,他以為他在算命嗎?終於,她再也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