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她急切的眼神望去,商繼人低低說了:「想要我放了你嗎!?」
「當然。但是你肯嗎?我不認為你肯!」她是賊,哪有人抓到賊又放掉的道理!她 不信。
「那麼很抱歉,你猜錯了。」嘴邊噙笑。「我肯,但是你得先告訴我另外一顆舍利 子的去處。」
「另外一顆?開什麼玩笑,我……我怎麼會知道?你不如擲□比較快了!」
她連舍利子有幾顆都不知道,又怎會知道他指的「另外」一顆在哪裡!
「擲□?」他笑,五根手指跟著爬上她開著玩笑的嘴巴,惹來她一陣愕然。「我敢 打賭,你知道,只是得花一點時間想想罷了。」
「……你又要?」掙扎狀。
商繼人兩指一彈,女孩眼前登時又是模糊一片,只能軟軟地趴伏在商繼人厚實的肩 。
他扶住她細細的頸項,不讓垂下。
「不會有事的,催眠只會幫助你更輕鬆地回憶,你只需告訴我另外一顆舍利子的去 處,還有……關於我們的一切……」
「什麼……一切?」
「我們的。」輕下指令。
朦朧間,女孩再度闖進了記憶的洪流,跟著洪流激烈飄蕩。
她極度心慌,直到眼前出現一道溫暖的光芒。她被吸引了過去。
慢慢地,在她心跳逐漸趨緩、靈魂觸及芒暈之際,她的唇間牽出了一道勾人心魂的 淺笑。
「那裡,我們的一切……」
第一章
北宋,東京汴梁--暖暖的陽光普照。
「來來來,快來買又香又大的香糖栗子,粒粒經過挑選,買一斤送一兩,好吃多買 些,壞栗子的不算錢咧--」
盛夏的京城熱鬧異常,窄小交錯的巷道擠滿了努力吆喝的攤販。
從字畫販售,到童玩小擔,一攤接過一攤,放眼人臉人背,處處繁榮景象。
而雜杳的人群中,有兩名男子特別引人注目,原因無他,因為他倆正是「封記」海 味乾貨行的收款代表--整條長街上食品攤的衣食父母。
因為街上大多數的飲食店家、食擔,都使用封記出貨的海鮮山產乾貨,且用過的人 莫不稱讚封記的乾貨「物美價廉」。
就因為「物美」,所以用了封記乾貨的擔子生意特別興旺;也因為「價廉」,即使 是小小生意,也能大大受惠。
於是,「封記」自然而然也就成了大大小小攤販口中的「衣食父母」了。
二少爺,這個月慶祥鋪子該收的貨款才給了一半,瞧那祥老爺子一臉的困難,會不 會真的交不出餘款吶?如果真交不錢來,咱們是不是得告訴大少爺,將他列為『信譽不 良戶』?」
小夥計孝春懷裡緊緊拽著布包,將剛剛一路上收來的貨款壓得牢牢,惟恐一個閃神 ,就得三輩子作牛作馬來還。
一襲青衣飄飄,封輕嵐走在孝春前頭,腳步隨性,眉眼儘是和氣。
「不急。」
他一面回答,一面笑著和一旁賣羹湯的老翁打招呼。
老翁在這街上賣羹湯已有數十年時間,一家子吃穿全靠這兒,他羹裡添的菇類、魚 片乾貨,就是向街底的慶祥鋪子買的。
雖說料理的材料有諸多選擇,而乾貨固然不是最佳的抉擇,可卻是省去時間、距離 的最好考量。
最起碼,像賣羹的老翁一類的小販,就無須為了在羹裡添點鮮味,還得天天提著釣 竿問候河神。
給人方便,也就是給自己方便--這便是封家作生意的不二箴言。
「可是二少爺,今早出門,大少爺還千叮嚀萬囑咐地告訴孝春,要孝春……盯著您 將貨款收齊的。」
「你說,大哥要你『盯』著我?」打趣地睨了身後的少年一眼。
「不……不是,孝春哪敢盯少爺!」他又不是大白天作賊--膽子大了。「只是大 少爺說了,咱們店裡的東西賣得夠便宜,再讓人賒帳,哪說得過去。」
像二少爺這樣讓人一賒再賒,擺明就像在開救濟院,只怕一街子的小貓、小狗都給 養得肥嘟嘟,封家上下十餘口卻給餓扁了。
「唉!你又聽了我大哥的惡言惡語了。」封輕嵐癟癟嘴,掉頭轉進一條巷子內。
孝春忙跟上,微喘道:「但是大少爺他說的也對呀!」
「我沒說他錯,只是作買賣方法有好幾種,剛柔並濟,才會財源滾滾。」
他大哥封棲雲常說他是下了鍋的麵條--硬不起來,可他瞧大哥那脾氣才是茅坑裡 的石頭--又臭又硬。
如果天天收帳如討債,遲早會連熟客都給趕跑的!
「剛柔並濟?」
見孝春一臉疑惑,封輕嵐乾脆來個「就地取材」,他霍地指向路旁一名該是做錯事 而正被爹娘修理的娃兒。
「瞧見沒?」
「瞧……瞧見什麼?」
孝春咕噥著吞下口水。二少爺指著那娃兒,該不會是暗示他再多嘴便會有此下場吧 ?
「我說那娃兒,如果小春子你再多嘴……」
「我……我不多嘴了,二少爺你怎麼說怎麼是!」小夥計摀住嘴巴,只餘兩隻眼珠 子驚慌地轉。餘音拖了半晌,封輕嵐終於忍俊不住,他大笑。「你這麼緊張做什麼?我 又不是你那成天只會對人板著臉的大少爺。」損了自家兄弟一把。
二少爺不是大少爺?
是……是呀!二少爺是出了名的好脾氣,怎會凶他!孝春這才鬆了口氣。
「我叫你看著那娃兒,是想告訴你:跟我們賒帳的店家就和那做錯事的娃兒一樣, 我們天天催他就像天天打他,愈打他就愈生脾氣。」
「可是他們欠的是銀兩,能填飽肚皮的東西,不催可以嗎?」
「我說過不催嗎?」封輕嵐故弄玄虛,惹得身邊人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還不 懂?來,你再看看。」
就像是套好似的,剛剛還拿竹帚子打孩子的大娘,此刻居然拿出事先預備好的糖葫 蘆串,塞到仍在抽噎的孩子手中。
「這個……」
孝春糊塗了。以前他做錯事,他娘都是這麼打打他又摸摸他的,哪有什麼稀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