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淥波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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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 頁

 

  「不過說真的,如果……嗯,我是說如果,如果你認識我在先,而且緞兒她不是讓你那麼地喜歡,那你……會不會不只把我當朋友,而把我當成適合的對象來看待?」

  「我……」凝望著她,他心緒雜陳,卻一時理不清,更說不出口。

  瞅著他良久,早料到他肯定一語不發。「唉,罷了,朋友就朋友吧,誰教我們本來就是萍水相逢呢?」

  垂眸,她唇邊有著微微輕顫。也許她和他的相處不是那麼久,也許她對他的不合該也不會那麼深,但誰又能曉得,當一個人喜歡上一個人,時間長短已壓根兒不是理由了。

  這種奧妙,就算她是神,也無法算得準的!

  「萍水相逢的……朋友?」聞言,江重濤不由地患得患失,因為在他心底,他早已不把她當普通朋友,而是……

  不由得吁了口氣。「我玩累了,想回家了,就在這裡說再見吧!你……還有什麼話想對我說嗎?」耗盡氣力使用了法術,她隱隱感到身體有著不適,若不回漢水,怕是不能了。而如果可以,也許等身體好點兒她還會到這裡來探探這傻子,又或許……就這樣了。「沒話說嗎?如果沒有,那就這樣了,我走了。」偏著頭,睇著他,像是要將他這人牢牢記住。

  「……」五指緊握。

  眨眨眼,給了個笑。「走嘍!」不再多話,她背過身,開步走,抬手朝後揮了揮,沿著江邊小徑緩緩對著夕陽走去,她始終沒再回頭。

  而也因為未曾回首,所以她不見身後人複雜的表情,一如身後人不見她眼眶濕潤的模樣。

  她就這樣走了,他甚至連她住哪兒都不知道?一眨不眨盯著那背影,江重濤心頭揪住,但卻無法開口。因為他是鬼而她是人,人鬼疏途,最多……也就真這樣了,他不想讓她變成另一個緞兒。

  一直盯著那遠去的人,直到身旁一陣腳步聲加喘氣聲響起,他才回過神。是談初音。

  「蘇姐姐……蘇姐姐人呢?」小手拍著胸,喘氣不止。

  「走了。」

  「走了?」眸兒膛大。「那……這個怎辦?」手一呈,是那被忘在江邊的竹簍。

  「破破——」

  第十章

  翌日晨間彭澤岸邊

  「婆,不坐轎子,好嗎?你這樣……我擔心。」

  一名端麗的女子頻頻探手想攙扶她身邊的老婦,她已經在這江邊站上好久了。

  「沒……沒關係。」老婦行三步便得停一會兒,雖老態、病態盡顯,但卻沒人能忽視她臉上洋溢著的滿足神采,她始終是笑皺一張臉。「我……有多少年沒來江邊,老了……都數不清楚了,有幾十年了吧?」停住,吸著清淨的江風,她試著想伸直腰桿,但駝著的體型卻讓她無法順心。

  「何止幾十年,算算……都近百年了!婆,您真是高壽。」她笑彎一張嘴。其實眼前這老婦並非她的婆,而是她的高祖母,長命過百的長輩,今年再過壽旦,就有百餘八了。

  「呵,我是老妖怪,老而不死……會成精。」一老一少之間的對談素來無禁忌,那默契比血濃於水更濃,就好像她就是她,是她年輕的倒影。

  「您要是老妖怪,我不就是小妖女?沒人要的妖女……」女子面帶揪色。

  「荷姜……你這個傻孫兒。」老婦搭上女子的手、輕輕拍著。「如果他真愛你,就一定會回來找你;如果……不愛你,那麼你等多久都沒用,自己作下的決定……就別後侮。」

  荷姜,今年十八,十五時愛上一名漁郎,只是她出自世代燒瓷發遺跡的富貴人家,自然難以順心下嫁窮困漁家。性子剛烈的她,在雙親和人另指婚約後,無可避免地掀起一場嫁娶之戰。

  今日她腳上的傷,就是月餘前逃家,在前往和漁郎約定的寺廟時跌來的。

  她紅著眼眶,悶聲問:「真是這樣嗎?」

  「是這樣,不……就不,要……就要,也許人就是有這麼多……無奈,但作下決定,就別後悔。」老婦似乎心有慼慼,她抬起頭,看住遠方。

  「娃兒,你……從這裡看得到船嗎?」顫著聲音問。

  「船?沒有。」

  江面空無一物,只有幾隻河鳥掠過水面。

  聞言,垂下頭,極失望,但當她忽爾憶起一事,便又希冀地抬起臉。「那麼看得到房子嗎?一幢小屋……石頭砌的。」

  「哪裡?」

  遠遠望去河濱有沙洲,而岸上唯有樹林。

  「那裡!」熟捻地指住一方向。「樹林邊,湖田後……小小一間,還在嗎?」她的眼睛早在九旬時沒了作用,三步之外的東西,僅剩白茫一片。

  樹林邊?湖田後?讓老婦這麼一比,荷姜果真看到一幢頹圮的小屋。只是,那在好遠處,她的婆怎看得見?而且,她該也沒來過這地方的,直至今天。於是她驚訝問:

  「婆,您怎麼知道那裡有幢小屋?」

  聽了,不濟事的老眼頓生精光,她咯咯笑。「屋子……真的還在?還在嗎?荷姜……咳咳!」一個氣息不順,她笑得生咳,還深咳不止。

  「婆,房子還在,但這裡風大,咱們還是別久待,我怕您的身子……」上回到寺廟,對她老人家來說已是勉強;而若非這幾天老人家一直嚷著想渡江到對岸瞧瞧,她也許就不會冒險讓身子虛弱的她出遠門。

  「我沒關係,好不容易……好不容易等到這機會,我想過去看看。」放開扶著荷委的手,老婦踏著蹣跚的腳步急著走下小丘,孰料她一個踩歪,竟跌了下去。

  「婆——」荷姜尖嚷出聲,她奔下小丘,扶起那不堪一摔的老人。「婆,您有沒有事?摔著哪裡?哪裡痛?」拍拍她的膝,而後盯住一張木然的臉,只是意外地,她竟發現老人的唇邊揚起了笑。

  她笑,並搖頭。「我……真的好老了。」這感慨,好深。想以前,她也有蹦蹦跳跳輕鬆踱過這小土堆的年齡;想以前,她也有一眼數清江面河鳥的視力;想以前,她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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