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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頁

 

  「牠們始終跟著我們,雖然有段距離,但是我不喚牠們,牠們便不會靠過來,這樣會少去被人發現跟蹤的可能。」翟天虹解釋。

  他說他的,而她看她的,於陽瞪住那愈來愈擴散的紅色濕痕,一股愧疚不禁油然上了心頭。這傷肯定是那些人砍的,如果剛剛不是她硬要回頭拿竹筍,他是不是就不會受傷了?

  「怎麼,呆了?」他探手將她仍掉著的下巴往上一合,而後鬆去始終抓著她的那隻手,改去牽馬。「妳的鍋和杓從頭到尾都沒丟,要是剛剛我再讓妳回頭去找,現在可能也丟了命。」

  於陽沒答話,只是看著他轉過身去整理馬具的背影。

  「東西回來了,這下該不會再鬧彆扭了吧?我看這樣好了,以往回杭州我都是走這快捷方式,從這裡到下一個能找到客棧的鎮似乎還有點距離,如果妳不介意睡郊外,那麼前頭該有間廢棄的小屋,在那裡歇一晚應該不會有事。」

  「小屋?」終於回神,她眺眼看向前頭。

  「對?如果不想露宿郊外,合現在我們就得趕路到小鎮去。」

  「趕路?我才不想再那匹笨馬顛死咧!」

  「那……」

  「那啥那?小屋很好,何況你手上的傷也要快點處理,快點走啦!」

  傷?他差點忘了。「妳這麼急,是在擔心我嗎?」

  「擔心你?我才不是擔心你。」口是心非地啐了聲,她拉住霍天虹就往小徑那頭走。

  而被她不算細嫩卻堅定有力的小手牽住,翟天虹心頭竟是一陣暖意,他靜靜盯住那走在前頭的身影,若有所思,直至兩人終於來到他所說的小屋前。

  這小屋四面牆有兩面已半圯,不過尚且能遮風。

  在進入屋內,找來柴枝生火後,於陽立即從包袱裡掏出一個瓦制小罐,她的指頭在小罐上摸了老半天,這才朝火堆彼端那正撩撥著火勢的人走去。

  「這個藥專治刀傷,我幫你塗上。」她大剌剌地拋下一句後,便在他身邊盤坐下來。

  「傷我自己處理就行了,妳先休息吧。」瞧她面帶難色,他說。

  「我說我塗就我塗,有人幫忙還這麼囉嗦!」放下瓦罐,她拉過翟天虹受傷的手臂,開始幫他捲袖,只是當她摸著那一大片沾了血的布料,兩道濃眉還是……扭了。

  「會怕就別硬撐。」她忍耐的表情實在是有點好笑,看起來好像痛的人是她不是他。

  「這種我……我不怕。」咬緊牙關。

  「人血和雞血一樣腥,妳怎麼會不怕?撒謊。」

  腥?「咳!你別再說了。」如果受傷的人不是他,她可能早忍不住,拔腿躲個老遠了。取來翟天虹擱在一邊的水袋,並撕了一小片自己的裙角布,她以布沾水,清理著他的傷口。「中間的血痂要留著,這樣應該可以上藥了,你可不可以先幫我把那些布弄走,能弄多遠就多遠。」

  還說不怕,這下可忍不住了。翟天虹以未受傷的那隻手,將污穢的血布擲得老遠。

  「呼,謝謝,這樣老娘我輕鬆多了呵。」吐了口氣。

  才眨眼,故態復萌,他盯著她。

  「看啥?」回瞟他一眼。

  「唉,沒什麼。」要她改掉粗魯的習慣,可能跟要他改掉嗜吃的習慣一樣困難,那麼就順其自然。「於陽。」他喚她,她嗯了一聲,他續問:「妳……為什麼不喜歡烹飪?因為怕血嗎?」他忽然想起這個問題。

  「我說過我不喜歡嗎?而且怕血和做菜對我來說根本是兩碼子事,我怕血是因為一看到血我就覺得渾身痛,雖然口子是割在雞、豬、羊的身上,不過呀,只要血一干、口子弄乾淨,我也就不怕了。嗯,好了,這樣綁應該不會掉啦。」處理好傷口,她倒點水洗著手。

  「嚴格說來,妳是沒說過這樣一句話,但若我沒記錯,妳該認為做為一名廚娘是苦命的。」

  「苦命?」她對他說過這樣的話嗎?她不記得了。不過這話有一半是對。「如果說當一名廚娘苦命,倒不如說我是被人逼著當做一名廚娘,所以苦命。」

  「不喜歡人逼妳?」

  「難道你喜歡被人逼嗎?」反問。

  嗯,也是,他想這世界上應該不會有人喜歡被逼迫吧。如同他,也是為了暫離壓力,所以才會衍生出四海遊蕩的習慣。只是依她的性子,他懷疑有誰能逼迫得了她。「誰逼妳了?」

  「誰?還不是爺,」說到這個她就有氣,不覺,她紅熱了眼眶。「其實我是很喜歡這些一切切煮煮的工作的,可是我就是不喜歡人逼嘛!從小要學會劈柴、生火、洗菜、殺魚、剁肉,其實這些粗活都沒啥的,而且我也不是每次學都得學那麼久,只是……」

  「只是妳故意,因為不喜歡人逼。」原來癥結於此。

  「對!就是這樣,我就是故意!我故意……」說著說著,她瞧進翟天虹認真聆聽的表情時,忽然,她感到不好意思。她……居然在跟他說起心裡話,這些話平常除了抱怨給那些雞鴨魚聽之外,她總是放在心底一天積過一天的。可現在她……

  「妳不必感到不自在,妳心裡的感受,我懂。」

  「你懂我說的?」

  「對。這種事,我也做過,我們不過是不喜歡被人趕著走,是吧?」

  「嗯!」說開了,就是這樣,而他能懂,她不禁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妳這些話,跟妳的『爺』說過嗎?」

  「何只說過。不過不說這些,要是他記得我是我,也許我還不會這麼難過。」心頭酸灘地;她低頭,抓起一把廢屋的士鏖,把玩著。

  「妳是妳?」

  「我是我,是於陽。」

  「難道妳的爺會將妳誤認為其它人?」

  瞥了他一眼,低下頭又繼續玩著地上的泥灰,她拾了又拾,並對著火堆灑呀灑地。

  「我這樣說,你是不是開始懷疑爺他是個腦子不行的老頭子?」說完,逕自噗哧一聲。「這也難怪,因為連他的孫女我都會懷疑,更何況你。事實上爺他凶歸凶,如果沒有他,也許我早十幾年前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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