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你說得對,雖然我對它一點把握都沒有!」薩耶勳爵微笑說。
「等您到了新加坡,您在那裡要呆多久?」伯蒂拉問。
他發現自己在有關伯幫拉的事情上敏銳得異乎尋常,他知道她的感覺:只要他在附近的什麼地方,她有了困難就可以去求助,在緊急情況下會得到保護和援救。
於是他說:「要很長時間呢,在我最終離開這一地區之前,我打算訪問蘇門答臘、爪哇、巴厘,也許——誰也說不定——還會到沙撈越去呢!」他知道這正是她期待的回答。
「真的嗎……你真可能……到那兒去嗎?」伯蒂拉問。
「我一定要把這件事列入我的計劃日程表上去,」薩耶勳爵允諾道。
他知道他的回答突然給她帶來了喜悅,他又一次想到她是多麼脆弱,她那種前途在任何像她這樣年輕而缺乏經驗的人看來是多麼可怕呀。
在一陣衝動之下,他說:
「等我到了新加坡政府大廈,我要對總督說明情況,看看你能不能在那裡的某個人家寄住一段時間。」
伯蒂拉稍稍咕噥了一聲,他接著說:
「我知道你想看看斯坦福·拉福爾斯爵士的一切計劃和雄心在三十年後的發展情況。」
「我談到了您給我的那本書裡關於港口和全部建築物的描寫,要是我能親眼看見這些,該有多好啊。」
她躊躇了一下,然後又說:
「我……在等輪船的時候……希望能住……一家收費低廉的旅館,但是我又不想請亨德遜太太給我介紹一家。她已經對我太仁慈、太慷慨了,要是請她介紹,讓人看起來好像我在要求她替我付錢呢。」
「我敢肯定根本就不存在你獨自去住旅館的問題,」薩耶勳爵斬釘截鐵地說。「我早就對你說過了,伯蒂拉,這個地區的人都很好客,我要替你在城裡找個人家住,你就是這家的客人。」
當他說這話的時候,他真不願意設想伯蒂拉要被逼得走投無路,去依靠陌生人的施捨。
可是,讓她獨自去住旅館同樣是難以想像的。
「只有奧文斯頓夫人才能把事情盤算得這樣窮凶極惡,」他想,可是嘴裡只是響亮地說:
「把一切事都交給我辦好啦。我會安排好的——你可以完全放心!」
「要描述您的仁慈……難道還能找出更多的詞兒來嗎?」伯蒂拉回答,「昨夜我在想,英語是一種不足以表達感情的語言。」
「這個我倒相信,」薩耶勳爵回答,「法國人談論愛情才是真正的老手。」
他輕快地說,這種議論他在和任何女人調情時都會自然而然地說出來的。
可是伯蒂拉卻沒對此作出那種他太熟悉了的巧妙回答。相反,她用一種淒倫的聲音說:
「愛情……是我在沙撈越……永遠也不會學到的東西。」
「你為什麼要這樣說?」薩耶勳爵問。
「因為在您給我的那本關於那個國家的書裡說到,居住在那裡的歐洲人本來就很少,而且他們……好像……對傳教士不感興趣。」
這一事實是不容置辯的,以致薩耶勳爵找不出話來回答她。可是使他驚奇的是伯蒂拉竟能經過自己的思考,認清了未來的處境。
「也許不像你所擔心的那樣,」他大聲說。
她把臉轉向他,抬眼望著他的眼睛,說:
「希望您別以為我是在訴苦。將來,當我可能……一無所有時,有這些事情……可以回憶,對我說來就是極不平常的了。」
她聲音中所包含的真誠使人非常感動。
當她抬頭望他時,月光把她的金髮染成銀白色。在雞心型的臉上她那雙眼睛烏黑、神奇,使她愈發顯得綽約多姿、飄飄欲仙。
薩耶助爵心想,她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生靈,他沒好好想一想自己在做什麼,就伸出雙臂把她拉過來,緊緊地抱在懷裡。
神奇的夜晚,他們四周的美景,他對伯蒂拉的同情和體貼使他忘記了作為他教養的一部分的謹慎、持重和自制力。
相反,他低頭久久地凝視著她,接著他吻了她的嘴唇。
他的吻雖然輕柔,然而同時又充滿佔有慾,好像他要捕捉住她要閃避的東西,使它成為他的。
當他感到他所吻的嘴唇柔軟而純潔,感到她似乎因突然的狂喜弄得全身發抖時,他的吻變得更具有佔有慾,更充滿熱情。
然而他仍懷著溫柔,似乎在接觸一朵鮮花。
對於伯蒂拉來說,好像天堂向她敞開了,把她托舉到一種無法描繪的銷魂和榮耀的境界中去了。
她只知道這正是她嚮往和渴望已久的事,但她從未想到有朗一日,它竟會成為現實。
在薩耶勳爵的擁抱中,她的整個肉體與他融為一體了,多麼令人難以置信,多麼神奇,她變成了他的一部分。
他的嘴唇給她帶來一種她前所未知的狂喜,她感到心裡滲透了一種奇妙的、崇敬的感覺,好像他具有一切美好的、她一直認為是神聖的東西。
「這就是愛情!」她想。
然而,它還有更多的含義,它說明:她曾在心靈深處尋求、渴望和理解的一切確實在某個地方存在著,只要她能夠把它找到。
這就是她所相信的上帝的一部分。然而那種狂喜和激動是完全屬於人間的。
薩耶勳爵如癡如狂地摟著她,他倆誰都沒察覺究竟過了多少時光。
最後他慢慢抬起頭來俯視著她眼睛的深處,這時她嘴唇分開,他聽到她的低語:
「這是我可能遇到的……最奇妙……最完美的事情!」
她說話時,聲音仍非常輕柔,然而帶著一種奇異的、激動得無法抑制的顫抖。突然他們聽到有人在喊叫,聲音似乎在整個花園中迴響。
「薩耶!你在哪兒,薩耶1」
這是亨德遜先生,在喊他最重要的客人。
這時薩耶勳爵本能地挺直了身子,伯蒂拉脫出了他的懷抱,從他身邊溜進黑影中去。
她在那兒停留了片刻,很快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