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你嫁給他?」
「是的,他就像公爵一樣,不管我答應不答應,他天天來找我,天天寫信,還找大衛。」
她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太麻煩了。」
「你沒有跟他談戀愛?」
「不!他很可怕?他又粗魯又令人不快。他很有名氣,可是我知道他在人前那張臉並不真正是他的。」
「大衛對他的看法怎樣?」
「他要我嫁給他。」歇了一下,她又說:「我明白大衛的意思。他希望我有個歸宿,於是他就可以自由自在去選擇自己的生活而不必擔掛著我。」
「所以,他認為你應該把自己關進修道院?」
馬克·史丹頓的聲音中又有著諷刺和譴責的成份。
「也許大衛是對的,說不定我在那裡會找到快樂。」
「我不相信。」
「我已經想過了,」柯黛莉亞遲疑地說。「也許我是有什麼……不對勁,所以我對男人的愛沒有反應。」
她在絞扭著她的手指,顯得不勝矯羞。
馬克·史丹頓俯身向前,用手蓋在她的手上面。
「聽我說,柯黛莉亞,」他說。「請你用心聽我說。」
在他的手指的接觸下,她靜靜地、服從地抬起眼睛望著他。
「你並沒有什麼不對,」他說。「你跟別的女人也沒有什麼不同。你只是比較敏感,你的標準也比較高。」
「我不明白。」
「讓我用幾句簡單的話向你解釋,」他說。「每一個男人和女人都有他們的夢想,有他們所渴望的東西。」
「就像大衛渴想做騎土?」
「完全對了!但我們是一般人的夢想,比較簡單,我們只尋求愛情。」
「可是,愛情……」柯黛莉亞說了一半又停下來。
他知道她想到了她在那不勒斯所看到的愛情。
那不勒斯人一天到晚在調情,追逐女人是王子和貴族青年的遊戲。
紅杏出牆的妻子、不忠實的丈夫,在那不勒斯人的生活中算不了是一回事。
「你在這裡看到的不是愛情,」馬克·史丹頓說。「不是我所說的愛情,更不是你在尋找的愛情,柯黛莉亞。」
他感覺到她把身體移動了一下,靠近他一點,說,
「解釋給我聽,讓我好明白。」
「愛情是神聖的,它來自一種我們無法控制的力量,。他說。「但是,由於人們往往找不到真正的愛,為了需要,他們就以次等的來代替。」
「那就是這裡所發生的?」
「對那不勒斯人而宮,愛情就像呼吸空氣那麼自然,」馬克·史丹頓說。「他們是一個感情豐富、熱情洋溢的民族。」
「我知道。」
「但是,像我們這種來自比較寒冷地帶的人,愛情卻不是這麼簡單。一且找到它,我們不但用我們的身和心去愛,還要用我們的靈魂去愛,那是奇妙得多了。」
他停了一下,然後又非常平靜地說:
「事實上,它可能就是我們所尋求的夢,它正供奉在我們心中的聖壇裡。」
柯黛莉亞發出了一聲小小的叫喊。
「現在我明白了!現在我知道我一直想要的是什麼了。」
她望著馬克·史丹頓,在她的小臉上,眼睛顯得很大很大。
「要是我永遠找不到呢?」
在她的聲音中又有一絲恐懼,不過這次的跟以前的不同,
「要是我答應你一定會找到愛情,你會信賴我嗎?你所相信的愛情,你所確認的愛情,還沒有來到你的生命裡。」
「我要相信它會來臨。」
「它會的,」馬克·史丹頓肯定地說。
柯黛莉亞輕輕歎了一口氣。
「你把每一件事都弄得這樣簡單,現在我不再害怕了。」
「我要你答應我一些事情。」
她帶著疑慮的表情望著他。
「我要你答應,」他說。「給你的生命一個機會,在你要與世隔絕之前,應該過一過常人的生活。」
「你指的是進修道院?」柯黛莉亞問。
「我還不同意你嫁給任何你所不愛的人。」
「我答應你!」柯黛莉亞說。
她首次露出一絲微笑,然後又急急地問:
「你去跟公爵說嗎?」
「我會去跟公爵打交道的,」馬克·史丹頓堅定地說。「他將不會再麻煩你了。柯黛莉亞,你可以再把任何一個糾纏你的情郎給我,我聽完了他對你的歌頌以後,便一腳把他踢下樓去。」
柯黛莉亞吃驚地望著他。
「我不希望你向任何人動粗,」她說。「而且,我認為他們要我也是對我的一件恭維。」
「不見得完全是,」馬克·史丹頓說。「你不必再為這件事情傷腦筋了。我們在那不勒斯一日,我都會照顧你的。」
「那麼,在馬爾他呢?」她喃喃地問。
「我不希望我會離得遠遠的。」
他站了起來。
「我要把你帶回舞會中去。我現在既然以你的監護人自居,就不能夠讓你在花園中停留太久。要是有人發現你不在,就不免會胡亂猜疑了。」
他看得出柯黛莉亞的臉上有著從來不曾有過的表情。
「我不應該到花園裡來?」她問。
「那是不甚聰明的,除非你願意和公爵單獨在一起忍受那不愉快的經歷。」
「我太笨了,」柯黛莉亞承認。「可是他是那麼堅持,而我又不知道該怎樣去拒絕。」
「下一次你必須堅決地拒絕。」馬克·史丹頓微笑著向她下命令。
「我一定會的。」
他們現在已走到涼亭外的小徑上,她停了下來,星光把她的頭髮變成了淡金色。
「謝謝你,」她溫柔地說。「今天我對你無禮我覺得很抱歉,不過你的確嚇壞我了。」
「現在呢?」馬克·史丹頓問。
「我現在不害怕了,我信賴你。」
她抬頭望著他。
他是那麼高那麼壯,她因為他是她的表兄而感到很欣慰,她現在不必害怕了。
在馬克·史丹頓的眼中,穿著白衣的她是那麼纖弱,她似乎跟四周的花、天上的星星以及腳下閃閃發光的大海已融為一體。
「她就像是一朵在春天的雪花,」他突然這樣想。
有一會兒,那充滿芳香、草木茂盛的意大利之夜不見了,他看見了史丹頓園中高大的橡樹下,在雪中綻開的純潔的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