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雪花!」馬克·史丹頓回家時一路上這麼想著。
他覺得柯黛莉亞就像是英國早春那種脆弱的、纖柔的潔白的雪花。
在西薩宮中,當金色的太陽升起時,柯黛莉亞醒來了,她感覺到一種很久以來不曾有過的快樂。
她感到安全與被保護。
自從她父親去世之後她失去了某些東西;然而,像變魔術一般,馬克·史丹頓卻替她找了回來。
「他很仁慈,」她對自己說。「比我想像中仁慈得多。」
然後她又想到他會不會因為她跟他說了那麼多的話而感到煩厭;他又會不會在那麼多珠光寶氣的美女包圍下覺得她。又笨又沉悶。
在其中,她注意到一個特別漂亮的女人。
事實上,在馬克·史丹頓來到以前她已知道她,她就是琴恩妮達公主。
她是英國大使館的常客,在每一次宴會中柯黛莉亞都認為她是最出色的女人,每一個男人看到她都會被吸引得像是飛蛾撲向燈籠。
「她真美!」柯黛莉亞想。然後,她馬上便覺得自己淡金色的頭髮和蒼白的皮膚真是相形見細。
她現在想起了當他們回到沙龍去時,樂隊正在演奏一首柔和而浪漫的音樂。他們才從陽台走進去,公主就迎了出來,對馬克。史丹頓說:
「我還以為你失蹤了呢!」她的聲調中充滿了柔情。
柯黛莉亞也無法不注意到她的態度中帶著挑逗的成分,她的櫻唇飢渴地半啟著。
她從來不曾想像過一個女人會如此妖冶,而又如此美麗。
她不禁想到了那些向尤利西斯唱歌的女妖們,他為了逃避她們要命的魅力,只好把自己緊緊綁在桅桿上,還把所有水手的耳朵用蠟封起來。
公主的聲音就像女妖們的歌聲那樣使人無法抵禦。也許那是由於她微帶的意大利口音,使得她在說英語時比英國人更有味道;也許是由於她跟馬克·史丹頓說話時特有的柔媚的腔調吧?
柯黛莉亞忘記了曾經答應過一個舞伴共舞,現在那個人怪她失約而要她補償。
等到她跟那個人跳完舞,她發覺她的表兄馬克已經不在沙龍裡,而公主也失去了蹤影。
柯黛莉亞穿好衣服下樓去,發現大衛剛剛從前門進來。
「你起得好早啊!」她叫著。「你到哪裡去了?」
「我到船塢去過,」他回答說。「馬克昨天要我去催催那些懶惰的工人,所以我就去做了。」
「你認為那條船什麼時候可以修好?」
大衛用雙手做了一個手勢,那是他從那不勒斯人那裡學來的。
「天曉得!」他回答說。「他們根本不想趕工,總是有理由找藉口。」
「那麼你只好耐心等候了,」柯黛莉亞笑著說。「此外,讓馬克以及船主人在經過了長期航行之後休息一段時期才公平呀!」
大衛的眼睛亮了起來。
「你今天就可以看到男爵了,」他說。「他跟一些朋友住在那不勒斯城外,威廉爵土今天要請他吃午飯。」
「威廉爵土對我們那麼仁慈,」她說。「我認為,假使你在他面前表現出一副急於離開那不勒斯的樣子,就有點忘恩負義了。」
「但是那是我所渴望的,我不能忍受坐在這裡無所事事呀!」
「現在不是快了嗎?」柯黛莉亞安慰他說。
他們一起走到陽台上。比起沙龍中的涼快,外面的陽光已經照射得使人睜不開眼睛。
「在還沒有到達馬爾他以前,一天就像一個世紀那麼長,」大衛說。「此外,我還恐怕有什麼東西會阻擋我們。」
「你說的『什麼東西』是什麼意思呢?」柯黛莉亞問。
大衛回頭望了一眼,好像是伯有別人偷聽。
「昨天晚上每個人都在談論拿破侖在土倫的強大艦隊,有人認為他有一個秘密的計劃。」
「這是很顯然的,」柯黛莉亞說。「假使他在艦隊上佔優勢,他想逃出英國的虎視眈眈,他也許是在計劃海上的新戰略。」
「他為什麼要移動呢?這就是關鍵所在。」他說。「他不需要離開陸地就有許多地方可供他征服的呀!」
「多打幾場仗,就多一些人受苦難,我多麼痛恨戰爭呀!」柯黛莉亞叫著說。
「真是女人之見!」
「大衛,我一想到你要去打仗就害怕。」
「但是我要為我的信仰而戰。」
「我不希望你殺死任何人,即使他不是一個基督徒。」
兄妹們正說著話,漢彌頓夫人從落地大窗裡向他們走過來。
她看來非常可愛,在陽光下她的臉顯得更美,即使是最著名的畫家也無法描繪。
「早呀!親愛的。」
她用愉快的聲調說。有時,她在講英語時會不顧教養而說出了不文雅的腔調。
柯黛莉亞向她屈膝為禮,大衛吻了她的手。
「夫人早!」
「你昨天晚上玩得痛快嗎,頑皮的孩子?」漢彌頓夫人問。
「在宴會開始不久我就看見你開溜了,你躲哪那裡去呀?」
「我有一些書要讀,有一些祈禱文要念,」大衛簡單地回答。
漢彌頓夫人微笑著,溫柔地說:
「這樣年輕就這樣熱心!我常常對威廉爵土說:沒有人比你更適宜於當一名完善的騎土了。」
大衛的臉紅了一下。但是,柯黛莉亞看得出他喜歡這樣的恭維。
漢彌頓夫人又轉向她。
「還有你,柯黛莉亞,你大大的成功了,每個人都稱讚你呢!」
她停了一會兒,又轉彎抹角地說:
「只有一個人是特別的。」
柯黛莉亞沒有回答。她又說下去:
「柏林納公爵很愛你,不要讓他久等你的答覆,失去了他將是一個錯誤。」
「公爵已經得到我的答覆了。」柯黛莉亞靜靜地說。
「我的孩子,你是說……」
「我已經拒絕跟他結婚,夫人,但是他不答應。所以我又請我的表哥去跟他說。」
「史丹頓船長?」漢彌頓夫人大笑。「他負起這種任務?」
她笑個不停,又說:
「我想像不出他擔當這種任務時的樣子。他一向都是個唐磺式的人物,吻了就跑掉,往往留下無數個破碎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