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你的繼母會不會認為我還好,」塔裡娜說。「如果是你想請我去住,吉蒂,那麼,就謝謝你了。然而我還得找工作。」
「可這就是你的工作,你還不明白嗎?你陪我回去,我付你錢。哎呀,塔裡娜,請別太死心眼了。這不僅為你找到工作,而且還救了我的命。」
「別傻了,吉蒂。另外找個好朋友,讓她陪你吧。」
「可是,除了你我沒有別的朋友,那是你知道的。在這裡你是我唯一喜歡的人。」
「你不一定非要在劍橋找一個朋友呀,」塔裡娜說。「你在倫敦認識的那些人怎麼樣?」
「她們都是我繼母的朋友,大多數姑娘都是勢利的糊塗蟲。我討厭她們。如果你要知道實情,我覺得她們看不起我。」
「吉蒂,你盡說假話!」
「這是真的,」吉蒂突然激動地說。「你想我有那麼笨,連他們把我們當作暴發戶都看不出來嗎,唉,我知道我父親可以買到他要買的任何東西——房屋,遊艇,轎車,飛機,可是用錢是買不到社會地位的——至少買不到真正的社會地位。我繼母是厚臉皮,我可不是。我聽見過別人議論我們,我看見過他們是怎樣看我的。我知道他們心裡是怎樣想的。」
「唉,吉蒂,你別這麼講。我肯定這不是真實的。你是這麼漂亮,這麼快活,你……你有一切。」
「一切!」吉蒂叫喊道:「你講什麼一切呀;你有一個疼愛你的家庭,他們愛你,關心你的一切,需要你和他們在一起。我除了錢什麼也沒有。錢!錢!老實說,你沒法愛它、吻它。它不過是個冷酷無情的東西。」
吉蒂的聲音突然變了,塔裡娜看著她,在她黑黑的大眼睛裡充滿了淚水。
「我真不願意見到你這樣難過,吉蒂,」她同情地說。「你知道要是我能幫助你就好了。」
「如果你請願,你是能幫忙的。」吉蒂答道:「去到我那象地獄的家,來看看我是怎樣受罪的!來幫助我勇敢地面對繼母對我的冷嘲熱諷,僕人們的厚顏無恥。在那裡除了拚命想爬過那個不歡迎我的上層社會外沒有其它事可幹。」
「但是,吉蒂……」塔裡娜開口說道。
「不要老是說『但是』,也不要光表示同情,如果你真正關心我,那就看你的行動了。」
「我是真正關心你的,你是知道的,」塔裡娜說。
吉蒂不耐煩地頓了一下腳,用手帕擦擦眼淚。
「這難道就是你表示同情的方法?」她說。「你寧可去酒店幹活,也不願幫我的忙。」
「明確地講,你要我幹什麼吧。」塔裡娜說。
「我要你陪我回家去。只要你肯去,你想要多少錢都可以,每星期十鎊,二十鎊都行。」
「可是,我不能要你的錢,」塔裡娜說。
「為什麼不?」吉蒂繃著臉問道。「你可以拿別人的錢。難道我的錢是髒的,或者是不配,所以你不屑於碰它?」
「唉,吉蒂,吉蒂,別對我那麼講吧!」
「我很抱歉,塔裡娜,但是錢總是妨礙我得到在生活中想得到的東西,現在又不讓我得到你。」
吉蒂突然痛哭起來,眼淚象氾濫的河水從她那雙大眼睛流淌下來。
「哎呀,不,不要這樣,」塔裡娜請求說。「別哭了,吉蒂,只要你不哭,你要我幹什麼我都答應。我真受不了。」
眼淚止住了,聲音還有點哽咽,吉蒂說:「你答應?你答應和我一起回去。」
「我試試看……不,我答應你,」塔裡娜急忙改口說,害怕吉蒂又哭起來。
彷彿雲散天開,太陽又出來了。不一會兒吉蒂的紅唇邊露出了笑容,眼睛閃亮起來,儘管睫毛還是濕的。她以堅定的姿勢翹了一下那小而翹起的鼻子。
「你答應啦,」她得意洋洋地說。
「是的,我知道,」塔裡娜不無後悔地答道:「我陪你回去,但是我不要錢。」
「你一定得拿錢,」吉蒂叫道:「不然我把錢全都花了,買一隻鑽石手圈或者別的什麼對你毫無用處的東西送給你。」
「好吧,」塔裡娜勉強同意。「你每星期給我五鎊。我陪你住三個星期,以後我再去找工作。」
「我不會讓你走的,」吉蒂說。「只要一旦你看到了你所要看的,你就會明白,你不能離開我。」
「嗯,我們走著瞧吧,」塔裡娜答道,「不過,要提醒你,我真的不要你的錢。」
「你不要錢,可是你父母需要,還有唐納德和埃德溫娜,你不能否認吧。」
「不,我不否認,」塔裡娜說。「好,吉蒂,你贏了。不過,我想你繼母不一定會高興見到我。」
「等一下,我有個主意了!」吉蒂大聲說。「一個絕妙的主意。我要告訴我繼母說你是一個非常重要的人,一個她喜歡讓我結交的人。唉,塔裡娜。別做出不贊成的樣子。我瞭解伊琳而你不瞭解。我想她大概是世界上最勢利的人。」
「老是那樣,」塔裡娜笑著說。「對一個為生活而奮鬥的牧師的女兒,她是不會刮目相看的。」
「她不會知道他是個為生活而奮鬥的牧師,除非你告訴她,」吉蒂答道:「畢竟,格雷茲布魯克還是個很不錯的名字。」
塔裡娜不知不覺地翹起了下巴。「這個家族在英國歷史上曾經做過許多貢獻。」
「嗯,正是那樣,」吉蒂得意地說。「我們可以對她這麼講。還可以講講你的祖母,你是以她的名字命名的。塔裡娜伯爵夫人……她娘家姓什麼呀?」
「巴夫托伊斯基,」塔裡娜答道:「可是,這不會給她留下什麼印象。十月革命後,白俄是不值一文的。我祖母來到這邊是想找個管家的工作,這樣,我祖父就遇見了她。」
「家醜不可外揚,」吉蒂笑起來了。「要麼,只告訴伊琳你祖母是白俄,是沙皇的密友。」
「她的父親是皇帝的侍從武官,」塔裡娜更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