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受過一些醫藥訓練,但最可貴的還是他的同情、體貼,對病人的恐懼帶著幾分嘲弄的態度,為他們原先認為黯淡無光的未來點燃了新希望,這些都是別的醫生望塵莫及的。
「他總是使一切事情顯得很有情趣!」艾珈妮常常這麼想。
在他們一家三日共聚的日子裡,母親好些次提議到:「你爸爸有一個假期,」她對艾珈妮說:「我們可以在一起好好玩玩,來個野餐怎麼樣?」
然後,三個人策馬輕馳,出外野餐;有時在潺潺的小溪一邊,有時在高山之巔,有時就在一些古洞裡尋幽探險,由那些遺址中探尋古印度的歷史淵源。 回顧童年種種,艾珈妮覺得那時幾乎沒有一天不是陽光耀眼,也沒有一個夜晚入睡時唇邊不掛著微笑的。
然而,有如晴天霹靂一般,災禍突然降臨了!
「一切是怎麼發生的呢?哦,上帝,你怎能讓它發生呢?」在由印度遣返英國的船上,深夜茫茫,周圍顯得分外的淒寒,黑暗像是永遠難以穿越般的吞噬了她,艾珈妮不由得在心中吶喊。 即使到了現在,她似乎還難以相信一切並不是一場可怕的夢魔而已,兩年來在伯父母家寄人籬下的生活更不是她的幻覺。
一切都是最真實不過的了——她的父親已不在人世,伯父對待她就像對個印度最下等的流民一般!
她總是被輕視、冷落、屈辱,只因為伯父對他弟弟「不名譽」的死亡從沒原諒過。
「爸爸是對的!他絕對沒錯!」艾珈妮對自己這麼說。
有時候,伯父坐在餐桌邊,看上去一副自命不凡的樣子,對她說話的口氣使她覺得自己真像一隻乞憐搖尾的狗,那時她多麼渴望把心中的話尖叫出來。 她記起剛回到英國時,伯父在書房裡和她談話的情形。
回家的旅程中,不但在心靈上帶給她無比的折磨痛苦,同時身體上也感到極端的不適。 那正是十一月,比斯開灣的暴風雨使船上多數的旅客都弄得七倒八歪,衰弱不堪。
但,艾珈妮所在意的還不是風的狂暴與船的顛簸,事實上她真是冷得受不了。 多年來她一直生活在印度,對當地.炎熱的氣候頗能適應,也許所稟賦的一半俄國血統,使她不像一般純英國血統的人一樣,受不了平原上酷熱而令人窒息的氣候。
母親是俄國人,卻在印度出生,艾珈妮知道這又成了她被懲罰的另一項罪名。伯父不喜歡外國人,特別輕視混血兒。
無途如何,她繼承了母親那種黑髮黑股的美貌和纖柔的身材,然而,當她站在伯父面前的時候,卻顯得憔悴委頓,容光黯淡,而且書房裡面太冷,她的牙齒一直打著顫。
父親的死使她悲痛萬分,在船上一直沒好好的吃過一頓,眼睛也哭得又紅又腫,原本燦然生輝的一頭黑髮如今顯得平平直直的毫無生氣。
她那可憐兮兮的模樣卻絲毫未能軟化伯父冷峻的眼光,由他生硬的語調。她更清楚地知道自己並不受歡迎。
「你我都知道,艾珈妮,」他說:「你父親的無恥行為使我們整個家族蒙羞。」
「爸爸做的是對的!」艾珈妮喃喃自語。
「對?」伯父叫了起來,語聲尖銳:「殺了他的長官還是對的?謀殺了別人還是對的?」
「你知道爸爸並不是存心要殺團長的:」艾珈妮說:「那只是一個意外!他只是不讓幾近瘋狂的團長蹂躪一個女人罷了。」
「一個土女罷了!」伯父輕蔑地說:「她本來就該挨團長鞭打的。」 「她不是第一個被蹂躪的女人了,」艾珈妮反駁:「每個人都知道團長有虐待狂!」
她的聲音變得十分激動,畢竟往事歷歷,令她心悸不已! 但是,呈現在跟前的是伯父那嚴厲冷峻,如同花崗石般的面孔,她如何才能向他解釋呢?團長的房舍中傳來一陣刺耳的尖叫,那尖叫聲劃破了原本溫柔美好的夜色,使它變得那麼醜陋而猙獰。
那晚,迪瑞克·奧斯蒙站著聽了好一會兒,接著只聽那淒慘的叫聲愈來愈急促,他不由得跺起腳來。
「真該死!」他罵了出來:「不能再這麼下去了!真讓人受不了!那女孩不過是個孩子,就是那可憐裁縫匠的女兒啊!」 艾珈妮認識那個女孩,大概不過十三歲光景,父親是個裁縫,就在眷捨的走廊工作,她常常在旁邊幫著父親裁剪縫紉,小小年紀已經很得乃父真傳,練就了一身好手藝,做件長服不須二十四小時就可完成,有時候也做做襯衫,或替軍官修補制服什麼的。
艾珈妮經常和她聊天,一直覺得她十分漂亮,尤其那濃密的、長長的睫毛和那對溫柔的眼睛最為迷人。
每當有男人走近的時候,她總是把頭巾壓低些遮住臉孔,但可想而知的,團長雖然經常喝得爛醉如泥,卻絕不致於忽視了她的美色。
迪瑞克·奧斯蒙衝向團長的房舍。
尖叫聲停止了,接著響起的是團長憤怒的咆哮,然後是一片可怕的沉寂。
以後發生的事情還是艾珈妮自己把它聯接而成的。
他的父親衝進去後,發現那女孩子半探著,團長正揮鞭拍打著她,好像她不過是頭動物而己。
那正是強姦的前奏!他知道他的長官一向借此激發淫慾。 「你這傢伙跑來做什麼?」看到達瑞克·奧斯蒙出現的時候,團長吼叫著。 「你不能這樣對待一個女人,先生!」
「你在向我下命令嗎,奧斯蒙?」團長責問他。
「我只是告訴你,先生,你這種行為不但沒有一點人性,並且是男人最要不得的勾當!」 團長注視著他。 「滾出我的房子,去做你自己的混帳事情!」他大叫著。
「這就是我的事情!」迪瑞克·奧斯蒙回答:「每一個正當的男人都該設法阻止這種暴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