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珈妮驚跳起來。
「發生了什麼事?」她閃,說著就要跑到甲板上,凱瑩一把拉住她。
「不能去!不能去!」凱登叫著:「太危險了!」
「是怎麼啦?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艾珈妮問。
「是海盜!」凱瑩回答。
她拉著艾珈妮下了船艙,兩人坐在長沙發上,緊緊靠在一起,傾聽著掠過空中的槍聲,有的近得像在頭上呼嘯。
槍聲慢慢沉寂,卻傳來一眸粗啞的、叫著攻擊的聲音,像有人在下令進攻,接著叫聲也停了。
時間似乎又過了許久、許久……周圍寂靜得可怕,她們顫抖著、等待著。
這時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幾乎令人窒息,接著來到門口,艙房的門被衝開了!艾珈妮一眼望去就知道來的正是海盜!
他們穿著傳統的中國衫褲,質地十分粗糙;腰間繫著寬寬的皮帶,插著手槍和亮晃晃的刀,看上去十分凶暴。
最前面的一個大概是頭子,後面有六個人跟著他,他注視著凱瑩和艾珈妮,見到只有這兩個女人在艙內使他吃丁一驚。
接著,他開始下令,其中的兩個人衝開通往臥室的門,另一個人向艾珈妮行來,一雙有力的手臂向她抓過來,她不禁嚇得叫了一聲,試著掙脫卻毫無用處,那人把她扛到肩膀上,頭往下垂,沿著走道爬上甲板。
甲板上一片混亂,船帆被扯下來,帆布掉到船橋上。一個男人躺臥在甲板上,胸前一大灘血,讓人觸目驚心。艾珈妮想他一定死了。船上其他水手都被反綁,找來找去怎麼也沒看到江先生的影子。
她看到凱瑩也被另一個男人扛在肩膀上,她們被送到一隻比較小的船上。
這隻船的甲板上堆了許多由帆船上移過來的東西,包括在小島上裝貨的木箱,還有些桶子、刷子、廚房用具……雜七雜八的東西,頗為凌亂。
沿著狹窄的走道,她們被帶到一間既小又髒的艙房,裡面黑漆漆的,艾珈妮被拋在一堆麻布袋上,好不容易才恢復呼吸,這時凱瑩也被拋了下來,落在她身邊。
這些男人面無表情地望了她們一會兒,就把房門關上離去,沒多久突然又傳來一陣槍聲。
艾珈妮失望地轉向凱瑩:「又發生了什麼?他們要把我們帶到什麼地方?」
凱瑩用手蒙著臉,艾珈妮知道她在哭。
「他們殺死了夫君,」她哭著說:「我沒有看到他,他一定死了!」
艾珈妮把手放在她肩膀上,安慰她:「還不能確定,別想太多了。」
「但是,我們要被賣走了!」她大哭了起來。
「賣走?」艾珈妮大吃一驚:「你的意思是——」
這時她猛然想起伯父在午餐時的談話,有些婦女被綁架做女奴,更可怕的是賣到風化場所,從事不道德的勾當。
「不會是真的!」她想。
這一定是個夢魘!但此時此刻她們又能怎麼辦呢?
第六章
有好一會兒,艾珈妮只覺得腦中千頭萬緒,幾乎不能思考。
她只知道當她被丟到一堆麻布袋上時,都快嚇昏了,而凱瑩只是難以克制地抽泣著,她必須安慰她。
「也許江先生沒有多大危險,」艾珈妮說,「他們不會殺他的,只不過是俘虜了他而已。」
「如果被俘虜的話,我看都在甲板上。」凱瑩說著,靠在艾珈妮肩膀上又哭了起來。
「我想這些海盜總會解決的。」過了一分鐘後,艾珈妮幽幽地說,像在自言自語。
「總是這些海盜鬧事……」凱瑩喃喃地說。
艾珈妮試著去追憶在奧瑞斯夏號圖書室讀的那本書,書上有在香港一帶滋擾的海盜的報道。
那是一本敘述殖民地歷史的書,她從中知道很多事實,敘述最多的是英國據有香港的初期,海盜襲擊商船造成十分嚴重的損害,但艾珈妮確知,近年來,英國海軍已驅散這群海盜。
她的記性一向很好,現在她集中注意力回想書上的記載:早在一八五O年,海盜對港口地理形勢非常熟悉,一有機會就功掠商船,使得一般商船不得不裝備起來保護自己。
可想而知,香港的陸軍總部和海軍艦隊的軍需官,不只要供應商船武器彈藥,有時還要幫他們處置戰利品。
那時,很多人懷疑香港的商業辦事處和政府的官員被海盜高價收買,讓他們裝載違禁品,甚至連警方和英國炮艇調動的情報也洩露出去。
更可怕的是,海軍和六十四艘海盜船、三千多名海盜的一場大戰後,多數海盜都被殲滅了。
後來離維多利亞港不遠的香港仔附近,海盜船和八艘中國炮艇又打了起來。
一八五二年,香港法庭有一聳人聽聞的案子,牽涉到一艘英國輪船的船長、官員和旅客們被害的事件。
「我相信書上的情況現在都改進了。」艾珈妮喃喃自語。
她又記起,一場戰爭中,英國海軍勢如破竹,燒燬二十三艘海盜船,殺死了差不多兩百名海盜,只不過損失了一名司令官,十九名海軍受傷而已。
「也許我們弄錯了,」她想:「這些海盜並不打算殺死我們,他們不會像過去那麼嗜殺了.」
但是,砰砰的槍聲依稀在耳,躺在甲板上的男人,胸前染著一灘鮮血,那慘不忍睹的景象歷歷在目,看來無論她多樂觀,海盜無疑還是會造成一些意外的死傷。 凱瑩的哭聲在耳邊抽抽搭搭,艾珈妮繼續追憶書上的記載。
不過,她一直對描述香港的美、中國人的風俗習慣及殖民地的發展情形很有興趣,反而忽略了海盜的報道,但現在她確定,書上說香港在總督理查·麥克唐納爵士之時,受海盜滋擾的情形已大為改進.他建立一個港口辦事處和警察總督的聯合網,他曾記錄:「一八六九到一八七O年間,雙方共同辦理海盜事件的審判。」
不論書上記載能帶來多少自我安慰,畢竟江先生的船受到海盜襲擊,顯然在小島上裝載的那批貨成了罪魁禍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