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她擁得更緊,這時甲板上傳來發令進港的聲音,原來回到香港了。
艾珈妮心中猛然想起自己又得回伯父家了,看來少不得一番解釋,還有她怎麼穿上中國服裝的?她從他的臂彎中起來,一下子即將面臨的難題全湧入心中,就像突然入侵的海盜一樣。 他倆已非常親近了,因此她覺得不需要把心中的想法訴諸言語。
他卻開口了:「我會作番解釋的,雖然經歷了許多驚險,好在你安全返家,我會讓你伯父瞭解的。」 艾珈妮在發抖。
「也許……他們還沒有……回來。」她的聲音抖顫,也知道這種希望渺茫。 太陽正在西沉,雖然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時候了,她感覺一定過了六點,將軍通常很準確的在快六點時回到家裡。
「你給了我一切!」薛登深情地凝視她,輕吻她額頭。
艾珈妮雖然急著要趕回伯父家,但還是得去看看江先生的情形。
江先生的馬車在碼頭等候,他躺在擔架上,凱瑩跟在後面。
艾珈妮吻吻凱瑩的臉頰,互道再見。
「你要快來看我們。」她要求。
「我盡可能來,」艾珈妮說:「你得忙著照顧江先生了。」
「好在夫君仍然活著!」凱瑩的眼中充滿淚水。
艾珈妮再和她道再見。
然後,她又向馬瑞奧特艦長告別,向他致謝,薛登陷在她身邊,就近叫了輛馬車駛向將軍府邸。
想到即將面臨的一切,她很自然的把手放到他手中,從他指尖傳來一股暖流,那是安慰和鼓勵的泉源。
「別太擔心,」他說:「你要相信我,艾珈妮,我有辦法的。」
「我相信,」她回答:「你知道我相信你。」
「不要那麼擔心了,親愛的,」他說;「你擁有一對我生平看過的最美麗的眼睛,但是我不要看它流露著憂慮的神色,我要它看上去快樂、年輕、沒有什麼煩惱,我要用一生來達成這目標。」
艾珈妮的臉頰靠著他肩膀。
「和你在一起很快樂,自從爸爸去世以後,我一直過著悲慘的日子,現在有你的愛就好像從黑暗的隧道中走出來,見到燦爛的陽光。」
「你父親怎麼死的?」薛登問。 艾珈妮一時楞住了,她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也不知該怎麼說才好。 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抓緊薛登,直到她感到他在等她回答時,才口吃地說:「傷寒……他患了傷寒才去世的!」
薛登的眼睛停在她臉上,那種表情使她不得不凝視著他。
馬車靠近將軍府邸,大門外還站著哨兵。
「我要你一回去就馬上上床休息,」薛登說:「這段可怕的經歷一定讓你受夠了,我會去和你伯父談談的,你就直接上床睡覺,艾珈妮,到明天一切事情都會好轉。」
艾珈妮沒有說什麼,但他知道她害怕。
基於一些本能的反應,他覺得她的秘密一定和她父親有很大關係。
過去充滿冒險的經歷中,時時佈滿重重危機,但他一直相信自己的直覺,而且從沒錯過。
似乎每件事都弄錯了!問題更難解開,一些推論都站不住腳了,看來他需要更加努力,否則仍難水落石出。
他仍然相信自己能夠解開艾珈妮的秘密,也能減輕她的憂傷。 他又深信有一天艾珈妮能成為他的妻子,他一生中還沒有這麼確定過一件事,只因為他們彼此之間意味深長。
馬車來到將軍府邸前,門房開了門,薛登又說:「照我說的做,艾珈妮,直接到樓上你房間去。」
她抬頭仰望他,眼睛在一片幽深之中透著恐懼。
「我……愛你!」她低語,轉過頭,下了馬車。
第七章
艾珈妮橫過客廳,跑上樓梯,她知道僕人們驚訝地注視她。一個別從起居室出來的副官也一直瞪著她。
她知道自己穿上這套中國服裝看來很不一樣,只希望薛登能找到足以說服人的借口,使得伯父即使知道她穿著中國服裝也不會大發雷霆。
到了臥室,把門關上,她覺得像從暴風雨中得到安靜的庇護所,只是另一場暴風雨在樓下醞釀留。
從她回家開始,所作所為一定會受到猛烈的抨擊,她得設法作一番解釋,一想到伯父母知道她和江氏夫婦做朋友,又結伴出海時,不知如何光火,她就開始顫抖。
不過更令她擔憂的還不是和中國人做朋友,而是薛登的問題。
現在,她一個人獨處時,想到他要她嫁給他,似乎是一件不大可能的事。
她內心深處祈禱——盲目而無望地祈禱——只因他關愛她!
她知道以他的地位,本來絕不會纖尊降貴地娶一個像她這樣一無所有的女孩,何況她又籠罩在秘密的陰影下,這陰影可怕地擴散著…… 任何一個像他這種地位的男人,怎會要一個覆蓋在沉烏雲下,又不能告訴他其中根由的女孩為妻呢? 但是,他真的向她求婚了,她不由得震撼不已,即使婚姻渺茫無望……
他又說他從不會被擊敗,他會有辦法的!
艾珈妮定到窗口,向外望去,樹叢遠處就是一片茫茫碧海,中國大陸的山峰染上一道道太陽西沉的金光,那無比光輝耀眼之處,大概就是神仙之鄉吧? 一切美得那麼奇異,美得那麼眩目!
突然的,艾珈妮像是由那得到一股勇氣,她過去從沒有的、銳不可當的勇氣!
她問自己:為什麼要認為生命中的一切事物都不美麗?為什麼要屈從伯父的支配?為什麼要接受他不准結婚的禁令?她知道父親和母親一向都要她活得快快樂樂,母親更不允許她任由伯父侮辱和虐待。 記得母親曾笑一些高級軍官和妻子們誇大做作、自以為不可一世的神氣勁兒,甚至和下屬在一起都認為是降格以從似的,她還模仿他們說話的口氣,惹得父親和艾珈妮笑成一團,尤其那些女人橫掃全場的驕橫作風,好像自以為責如皇后,其實只不過是位將軍或省長夫人身在其位的幾年風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