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閣下最不喜歡被小事打擾。」安妮妲說著,覺得氣息似乎都要閉住了。「但是,我想我還是應該告訴你,林笛夫人和我今天花了很多錢,不過我敢保證還沒有花到項鏈的那個數目。目前,我們還得花下去,而我又不願在閣下這裡負債……。」
「這事會讓你煩心?」公爵問道。
「我已經說得很明白了,」安妮妲莊嚴地說,「我們妹妹絕不願成為你經濟上地負擔,當那筆錢用得差不多的時候,請你通知我一聲。」
公爵不置一詞的望著她,過了一會兒,她又說:「我不知道該怎樣和林笛夫人說才好,她自己也訂製了一些衣服,卻叫服裝店和其他的商店報帳單送給你!而林笛夫人所有的用度應該由我們自己來負擔才對。」
「那樣豈不是太闊氣了?」公爵徐徐地開口了,那聲調安妮妲聽來,正是一種嗤鼻的聲音,「就算那項鏈值五鎊,又不是能夠花上一輩子?」
「應該可以花上兩個月,」安妮妲說,「同時,我希望由我自已來負擔舞會的費用——香檳酒、還有樂隊……」
「我想我必須先說清楚,」公爵截斷了她的話,「在我自己的家裡招待我自己的客人,不管花費如何,都是我的責任。」
「可是假如不是為了我們,你根本不需要去招待那些人!」安妮妲想要爭辯。
「用女人的錢,我可沒有那種習慣!」
「你犯不著把話說成這樣,」安妮妲銳利地反擊過去,你這樣一說,好像我連建議都錯了似的;但是你和我都很白:你並不希望我們來,我受不了那種利用你的善意來養肥我們自己的感覺。」
「假如你不同意我處理自家事務的方式,」公爵硬聲封住了她的話,「還有什麼路可走?你是明白的。」
他的話說得可夠沖了!安妮妲簡直快被氣暈了。
「我實在搞不懂你為什麼點不透!」她氣急敗壞地說,是我,是我把自己和兩個妹妹硬塞給你……這是無可否認……我們雖然窮,但我們還不願做個看到什麼就一把抓的人!這樣的窮親戚雖然在任何一個家族裡都找得到,但是我看不出我目前有做這等人的要求!」 「你要這樣想,是你自己的事!」公爵怒聲制止了她,「假如我會讓你左右的話,我就該死了。我認為該怎樣做就怎樣做!而你,只有聽我的!」
安妮妲注視著他,滿臉通紅,原有的尷尬轉瞬間為激憤所代替。
「那很好,閣下,」她嚥了一口氣,「您的好意我當然會……銘感五內,終生不忘的!」 她冷冷地把話說完,行了一禮便快步走出了房間,生怕噙在口中,說出就會後悔的話,脫口而出。
他怎會長出個豬腦袋來?她在嘴裡咒了一聲,卻也同時開始想到,她為這個和他爭也未免太荒謬了。
他已幫她們做了那麼多事,已不差香檳酒和樂隊那一點點錢了。他那麼有錢,絕不會在乎的!她想著想著,突然覺得陷入了一道流沙,遲早,這道流沙會要她沒頂,把她窒死的。
凱柔和雪倫終於到了。雪倫興奮地向她奔來,一臉爍然的笑容,她一下親著安妮妲,一下又抱著她的手臂,然後又埋怨自己怎麼那樣沒信心:什麼壞結果都想到了,就是沒想到她們真能到倫敦來,並且還能在最幸運、最有利的環境中,踏入倫敦社會! 「公爵的被監護人!舞會!噢,安妮妲,你是怎麼弄成的?」她喊著,兩手又圈上了姊姊的脖子。
「說句實話,」安妮妲微笑著回答,「我也從沒想到他會同意!可是無論如何,我們還是得自己負擔自己的費用,我把媽媽的項鏈給他了,說好要由我們自己付錢;可是他卻不讓我付這個舞會的開銷……」
「他當然不會讓你付!」雪倫說,「畢竟這個舞會是在他家裡舉行的!他真好,我們要好好地感謝他一番!」
『唉,我寧願自己付錢,這樣我會快活一點,雖然我們會因此少掉幾件衣服。」
「不要那麼傻!」雪倫說,「假如我們真要結婚,這筆錢更該省下來做嫁裝這點你沒有想到麼?」
「我可忘了把這一點算進去!」安妮妲歎了一口氣。
「那麼,安妮妲,做做好事吧,他要付錢就讓他去付!」
雪倫又求她,「我想他以前從沒機會做這樣的好事哩!」
「你聽誰說的?」安妮妲驚訝得睜大了眼睛。
「布萊敦夫人。當她知道我們要住到布魯倫宮來時,簡直嚇壞了!等她知道林笛夫人要做我們的伴婦時,她還是不信。她好像覺得我們竟要住到一個光棍的家裡去並不妥當!」
「我看那位夫人心裡並沒那樣想,」安妮妲另有深意地說,「我想是奇怪這樣一個貴如公爵、不可一世的人,競會接受我們!」
在一旁默不作聲卻比一般人敏感的凱柔,突然喊了起來:「你好像不太喜歡他的樣子!」
「說句老實話,」安妮妲坦然承認:「依我看,他這個人除了對做暴君有興趣外,別的都沒興趣、」
她悻悻地說出這句話,凱柔和雪倫都楞了!雪倫楞了一會兒後竟埋怨起她來。 「你怎麼可以這樣說呢?」
而凱柔則拉起安妮妲的一隻手,眼帶憂慮地望著她。
「假如有什麼不快的話,安妮妲,」她溫柔地說:「我們可以回家去,別再為我和雪倫煩心了,雨果說我絕對不會喜歡這裡的!」
「別聽雨果胡說!」安妮妲立刻止住了她,「公爵雖然是個難纏的人物,但是我們只要不去招惹他就成了!」
「對的,他讓我們來,已經很仁慈了。」凱柔立刻順服了。
「我們什麼時候去見他?」雪倫提出了新話題。
她的話就像根引線似的,話聲才落,門上就有敲門聲響起。
「這個魔王可真算準了!」安妮妲不由得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