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您,老爺。」
李查遜鞠個躬,離開書房。伯爵皺著眉頭,站起來走到窗口。 「柏翠納搞些什麼名堂?」他自問著。
他低頭望著手上那張單子,緊抿著嘴唇。
從柏翠納侵入穆地模家給他抓到那天晚上起,他深信柏翠納以後做任何事情都會先跟他商量。
他以為自己不但已經得到她的承諾,也獲得她的信任。
而今,他生氣地告訴自己,相信女人誠實率直的想法真是愚蠢,她們一有機會就欺騙你。 書桌上擱著兩封艾索達寄來的信,他還沒有開。
最近幾天他沒有去看艾索達,她托人帶信,帶字條咒罵他。他知道遲早他會要她面對一個事實:他們之間已經吹了。
不管女人有多漂亮迷人,他跟任何一位在一起都只是時間問題,早晚會厭倦的。
伯爵知道,一旦稀奇的東西變得不稀奇,那就是厭棄的時候了。
艾索達的談話越來越叫他煩,而她老抱怨他不想跟她結婚,更是聽了想打呵欠。
她不是理想的終身伴侶。
他不知道真正想讓她冠自己的姓,為自己生孩子的女人是什麼類型。
然而他深知,那決不是艾索達這類女人。
他是風流出了名的,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他會厭倦,鬧得不歡而散!這是艾索達最關心的結局,現在已經在社交界被人議論紛紛了。
「媽的!我怎麼會跟她纏在一起?」他自問。
他知道,是她處心積慮地勾引他,誘惑他,就像其他女人一樣想抓住他。
現在他關心的不是艾索達的問題,而是柏翠納。
幾分鐘後,她以一貫毛躁態度衝進房間。他回過頭來看。
著她,眼光深沉陰暗。
「我來遲了,對不起!監護人。」她頑皮地睨著眼睛說,「可是我正在洗澡,我想你大概喜歡看我穿一套比浴巾漂亮一點的衣服來見你吧?」
她自信地向他走過去。她穿著一件淺藍色長裙,繫著天鵝絨飾帶,十分迷人。
伯爵背著光,柏翠納等到接近他時才發現他臉上的表情。
她抬起頭驚愕地望著他,久久不能自語。
「怎麼了?」
「我以為我可以相信你的諾言。」伯爵以拷問的語氣說;「我看我搞錯了。」
「諾言?」柏翠納問道:「你是說……?我一直都在遵守諾言,我保證,我沒有作什麼值得叫你譴責的事。」
「你還說慌!」伯爵野蠻地說:「好,柏翠納,告訴你,假如有什麼事情叫我憎惡的,那就是說慌。」
「可是我沒有說謊!」
「還騙我!」他嚷著。
「我做了什麼錯事?」柏翠納問道:「發誓,我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
「你被勒索了?」
她眼裡充滿驚訝。
「對天發誓,我沒有被勒索!我也沒有什麼把柄叫人來勒索我。」她說。
「那這是什麼意思?」伯爵說得好像有什麼惡兆似的。
他把手上的那張單子遞給柏翠納。柏翠納望著。
她讀出那個支出數目,臉色泛紅起來。 伯爵憤怒地叫嚷著,一邊焦燥地踱到暖爐旁,背對著空空的爐口。
「現在,」伯爵說:「我要聽聽到底是怎麼回事。」
柏翠納輕輕地歎道:「我本來是想告訴你的,但是我以為你……不會瞭解。」
「是那個男人?他抓到你什麼把柄?」
「不是男人。」
「你以為我會相信?」
「是真的。」
「那麼你這麼多錢拿去幹什麼了?」
沉默了半晌,柏翠納說:「那是……我自己的錢。」
「我知道,我有責任監護你,直到你二十一歲。」
「也許我應該先跟你商量,可是……我想你一定會阻止我去做……我自己要做的事。」
「你知道就好!那為什麼……」
「你已經知道我為什麼不能說了嘛。」
「你好好把話說個清楚。」伯爵命令道。
柏翠納躊躇了一陣子,然後低聲地說:「我本來是要先問你怎樣幫助那些可憐的女孩子,可是我感到你……一定不會同意……會阻止我。所以我想不要讓你知道……給她們一些錢。」
「什麼女孩子?」伯爵問。
「街上的女孩子。」
伯爵驚訝地注視著她,然後以一種比較溫和的口氣說:「開始解釋了?我簡直不瞭解你在說什麼?」
他在暖爐旁的搖椅上坐下,作一個手勢要柏翠納也找張椅子坐。
她戰戰兢兢地坐在椅子的邊緣,似乎不敢坐下的樣子。
她的眼光陰沉焦急,靈敏地望著他,彷彿知道;定會惹他暴怒的。
「事情是這樣的——」她說:「有一天早上,奶奶感覺不舒服,我要韓娜陪我上街。」
「我們從百貨店出來,看見一個女孩抱著一個很小的嬰兒。看起來非常瘦弱,好像有病的樣子。她向我要錢,我給了她一點。這個女孩看起來太年輕,我就問她這個嬰孩是不是她的。」
柏翠納很快地瞥了伯爵一眼,彷彿很尷尬的樣子,然後很快地把眼光移開。
「她告訴我,」她繼續低聲說:「她從鄉下到倫敦找工作時只有十四歲。以後不知怎麼搞的在一個驛站碰到一個男人讓她搭便車,……說什麼要幫她找工作。」
拍翠納的聲音越來越小了:「他把她帶到一個地方,給她杜松子酒喝,……然後…
……然後……她也不知道怎麼了,第二天醒來以後就沒有再見到他了。」
「這種事常常發生在一些單獨進城的女孩子身上。」伯爵冷淡地說。
「她叫依莎……她後來想辦法找到工作。她發現自己懷孕的時候,他們把她解雇了。」
柏翠納支支吾吾地說:「她說……現在她唯一能夠做的……就是……就是……
賣淫!」
一陣不愉快的沉默。伯爵沒有說話,柏翠納繼續說:「等孩子出世以後,她不得不去要飯來維持母女倆的生命。」
「她跟你站在街上談這些嗎?」伯爵問道。
「不是龐得街,是馬多嘶街,那裡沒有那麼擁擠。」柏翠納解釋說:「我聽了非常難過。我給她所有的現款,第二天我拿了更多錢去,可是已經找不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