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不安地應了一聲,柏翠納很快地繼續說:「那天晚上我睡不著覺,一直在想著那個小媽媽跟嬰兒都那麼瘦小蒼白。」
「這花了你一部份錢。」伯爵追問道:「還有剩下的錢呢?」
「我跟奶奶一起坐車上街時,」柏翠納回答說:「我看到一些衣衫檻樓的孩子,還有一些女孩化了裝,穿著俗艷的服。
裝,等待路過的紳土……上前搭訕……」
「你不應該注意這些事。」伯爵嚴厲地說。
「我怎麼能夠禁得住,我又不是瞎子。」
一回嘴又想起自己的老脾氣,這些日子她收斂多了。也許是為了不使伯爵太生氣,她繼續以比較溫和的口氣說:「我讀到有關倫敦女人和少女情況的報導,她們……或;者阻街賣淫,或者……被老闆當作奴隸一樣剝削!」
「你不該讀那種文章。」伯爵說:「你是在那裡看到的?」
拍翠納沒有回答,他堅持問道:「我在問你話!你是從那裡讀到那些東西的?」
「在你訂的報紙和雜誌。」
「那些不是給你看的。」
「我想我應當瞭解一下倫敦的現況。」拍翠納說:「不只是「政風」記載這些事,眾議院的演說也都在討論這些事。」
伯爵很清楚,他們常常辯論許多《調查委員會》對實際情況調查的「發現」。
少數清廉的警察也提供了證據。國會議員曾經被這些事實弄得十分震驚。
可是伯爵和許多朋友們討論這些問題時,沒有一個他認識的女人表示過絲毫的興趣。
所以他對柏翠納說出這些事十分驚訝。可是他只是大聲地說:「我只要知道你還給什麼人錢?」
「我怕你會生氣。」柏翠納答道:「碰到依莎以後有一天晚上,我曾經走到碧佳斗裡去……想要看看那裡是什麼情形。」
「啊?你走到碧—佳—斗—裡?」伯爵發怒了:「你一個人?」
「不,不是一個人。」柏翠納答道:「我不會那麼笨,我把車子停在龐德街的盡頭,然後叫吉姆跟我一起去。」
「吉姆有什麼權利陪你去。」伯爵震怒地嚷著。
「這不能怪吉姆,」柏翠納連忙說:「我強迫他去。我說假如他不願陪我去,我就自個兒走。」
伯爵已經張開嘴唇準備痛責她,可是馬上控制自己,僅只問道:「結果呢?」
「我跟幾個女人說話。有幾個女人很粗野,可是絕大多數知道我要幫助她們,都回答我的問題,簡單地告訴我她們是怎麼開始皮肉生涯的。」
「你給她們錢了?」
「當然。大多數都很感激。她們說這一來可以休息一個晚上,早點上床睡覺去了。」
伯爵對這一點十分懷疑,他知道這些錢會被老鴇奪去,她們的行動不會沒有人監視的。
但是他並沒有說出來,只是靜靜地聽柏翠納繼續說下去。
「有一個女孩兒告訴我——這是我以前沒聽說過的——她們不能自己取得現金,所以我安排她第二天早上到公園去見我。以後我按照這個方式接濟了許多人。」
伯爵仰靠著椅背,手撫眉間,彷彿要把那團煩惱的皺紋搓平一樣。
他深知柏翠納的作法絕對沒有辦法真正幫助那些受苦的風塵女子。她無法如願以償的。
記得有一位眾議員曾說從來沒有過娟館的老鴇被送到監獄的記錄。
老鴉們擁有妓院,買了一群可憐的姑娘,在他們的監視下阻街賣淫,姑娘們只拿了些微的報酬,租最廉價的閣樓住,一直到人老珠黃,或是病魔纏身而不能繼續操賤業。那時她們將被棄之如敝履,過著悲慘的餘生。
可是每一個老鴇,不管是男是女,他們都有一雙銳利的眼睛,發掘「人才」,培植搖錢樹,賺一大筆錢來購買馬車,在郊外別墅過著豪華生活。
「我幫助那些碧佳斗裡的姑娘們。」柏翠納說著:「可是我主要幫助那些有孩子的,現在她們已經認識我的馬車,每次我上龐德街,通常有兩三個人在等我。」
她說著瞄了伯爵一眼。
「跟奶奶出門的時候,我身上往往準備兩三個袋子的錢到時候遞給她們。」
她的限光裡帶著乞求。
「我花了許多錢,可是每當我穿著漂亮的衣服,佩帶著你收藏的高貴珠寶,都不禁想起那些被迫賣淫為生的女人和她們飢餓的孩子。」
柏翠納的聲音裡帶著微微哽咽,不覺間眼淚奪眶而出。
她站了起來,走到窗前,以免伯爵發現她在哭泣。
伯爵望著她的側影,明亮的窗景把她襯托得像一幅剪紙畫,陽光將她的頭髮映出一圈金黃色的光暈。
「來!坐下!柏翠納。」他平靜地說:「我跟你談這個問題。」
她偷偷地擦掉眼淚,然後照著他的話坐回剛才的位子。
「我瞭解你的感受,」伯爵說:「可是告訴我你感受到什麼程度,要信任我。」
「我以為你會阻止我。」柏翠納答道:「爸爸常說,丟錢乞丐是一種浪費,可是我……我不得不幫助他們。」
「我瞭解你要做的了,可是以後我們必須做得更實際一些。」
柏翠納望著他。
「我在想,」她慢慢地說,「等我二十一歲有權處理自己的錢,我要建一幢房子,當做救濟院來收容那些小媽媽。」
「這是一個好主意。」伯爵答道。
他不願打破她的幻夢,為她說明,有些孩子是專門雇來裝個模樣,互相輪流抱著以換取好心人的同情而已。
「你是說你要幫助我?」拍翠納問道。
「我要勸你把金錢用到比較理性而實際的救濟上。」
「我希望你幫助我去救濟那些像依莎一樣……還沒有結婚就不幸有了孩子的姑娘。」
「這不難。」伯爵答道:「事實上,我相信,已經有救濟金用到這些未婚媽媽的身上了。」
「有嗎?」柏翠納:「我似乎沒有看過這類的消息。」
「不錯。」伯爵同意道。
他知道柏翠納對她偶然碰上的這個問題到底有多嚴重是一點概念也沒有,也許只是因為她比其他貴族小姐更富於感性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