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靜了片刻,然後伯爵說:「我絕不強迫尤莎做她不情願做的事,我的最大願望是使她幸福,就像我使您的女兒感到幸福一樣。」
「這我知道,愛德華。」他的岳母輕聲地說,「但是,尤莎太可愛了,我不願她的幸福斷送在目空一切的英國紈褲子弟手中,這些人只對狩獵、射擊、釣魚感興趣,心裡全然沒有他們的妻子,無論她們多麼美麗多情。」
伯爵仰天大笑:「您一貫直言不諱,我得承認您說的有一絲正確。但是,一個法國人嘴裡甜言蜜語,吻著一個女人的手,眼睛卻瞟向另一個,這又好得了多少?」
太夫人一臉嚴肅說:「愛德華,我所希望和祈求的是塞薩爾見過尤莎之後會發現,尤莎正是他心裡追求的那種充滿青春魅力,天真漂亮的女孩。」
「您認為有這種可能嗎?」
「生長在勃艮地的人沒有一個不浪漫。」大夫人說,「從塞薩爾出生的那天起,我就愛他。在我和他的血管中流著蒙特維爾的血。」
稍息片刻,她繼續說:「你知道,他的母親是我最親密的朋友,我的母親在結婚前也是蒙特維爾人。我知道塞薩爾曾經有過理想抱負,雖一度泯滅,卻不會消失殆盡。」
伯爵說:「您真樂觀。一個受過創傷、深深失望的人就好像一頭花豹脫不了斑點一樣。」
少頃,他又慢慢地補充:「如果您問我的話,我就說塞薩爾應該娶一個懂得人情世故、能夠理解他的女人,因為年輕幼稚的姑娘都做不到這點。」
太夫人表示同意:「也許你說得對,不過塞薩爾娶什麼人也比娶季蕾·得·薩隆好。雖然我沒有什麼證據,但我認為她是兇惡的、本性很壞的女人。如果塞薩爾娶她,一定會後悔終身。」
「這事得由他決定。」伯爵說,「實話實說,我不希望尤莎捲入任何不愉快的事情,那會嚇壞她的。」
過了一會兒,太夫人說:「我只要求你允許我帶她去城堡拜訪一次。你知道,我什麼時候去那裡都是受歡迎的。我只用問問塞薩爾是否能帶個人去見他。」
伯爵回答說:「但您必須答應,如果我讓您帶尤莎去的話,您不能再三勸說她愛公爵,除非您能肯定她有找到幸福的可能。」
「您這是在污辱我。」太夫人爭辯說,「我愛塞薩爾,可也愛我的外孫女,我不會傷害尤莎一指一發。」
她的眼睛茫然地轉向房子的另一邊,然後用另一種口吻說:「我有一種感覺,尤莎也許是把這個男人從那個女人的束縛中拯救出來的救星。依我看,那個女人是個惡鬼化身。」
伯爵聽完,大吃一驚。「怎麼見得?」
太夫人做了一個富有意味的手勢。
「也這是因為我母親是勃艮地人的緣故,我的直覺特別靈。不管怎樣,我雖然說不清楚,但我的本能告訴我必須帶尤莎去城堡。」
伯爵聳了聳肩:「既然您這樣說,我只好同意。我相信您不會做任何危害尤莎幸福的事。」
「對這一點,我敢起誓。」太夫人說,「現在說說您的近況吧,我在法國期間家裡都發生了一些什麼事情。」
尤莎知道關於她的談話到此結束。就這樣,她一動不動地站在門外聽了好半天。他們一說完,她便踮起腳尖朝原路走回去。快到大廳財,她又轉了回來。她從走廊一直跑向父親的書房,希望他們聽到腳步聲。人未進門便叫開了:
「外祖母,我知道您在這裡。」
她衝進屋內,朝坐在沙發上的外祖母撲去。
太夫人展開雙臂。「尤莎,我親愛的孩子,看見你我真高興!」
「我總是想,您回法國後為什麼一直不來看我們?」尤莎問道,「您在巴黎過得愉快嗎?買了漂亮的新時裝嗎?」
「買啦,心肝,好幾件呢,」太夫人說,「相信你會喜歡的。」
「太好了,外祖母。爸爸答應我們去倫敦後,給我買幾件。但是我知道只有巴黎的時裝最漂亮。」
「你喜歡就好。」太夫人說。
她仔細打量著尤莎,發現她比以前更可愛了。事實上,任何一個見到尤莎的人都不得不驚歎她宛如仙女下凡,除非他是瞎子。在她橢圓形的小臉上,閃動著一對特別引人注目的、灰裡帶黃的大眼睛,一點也不像父親的藍眼睛。每當憂慮或悲傷時,眼睛便蒙上一層淡紫色。這是一雙完全不同與她同齡姑娘的眼睛。
她,膚可照人,白如木蘭花的花瓣,在富有光澤的頭髮的襯托下顯得更加白哲。她的頭髮是金黃的,是波提塞裡畫筆下那種金燦燦的黃,而且,鬆軟纖細,與她那迷人的微笑渾然一體。這是一種生動活潑的美,充滿了動感,簡直無法用畫筆描繪。她的每一個舉動盪漾著光輝,每一句話無溢著文彩,比頭髮顏色還深的睫毛,每閃動一下,都閃耀著聰慧。
她很美,美得勾魂攝魄,美得足以使任何一個男人目不旁視。
太夫人把手放在尤莎的手上:「親愛的孩子,我剛才還在跟你父親商量,他同意你先去法國,然後他再帶你去倫敦。」
「是嗎,外祖母?太好了!」尤莎高興極了,「我們要去巴黎嗎?」
「去,不過要晚一步,去給你買更多的時裝。但我首先要你去看看我從小就感到十分親切的城堡,看看你母親像你這麼大的時候住過的地方。」
「您指的是蒙特維爾城堡嗎?」尤莎驚訝地問,「哦,太好了,外祖母,即使什麼地方都不去也得去那裡看看。」
「我正希望你這樣說哩。」大夫人微微一笑,「三天之內動身,你得趕快收拾行李。」
尤莎雙手十指交叉,看著父親的臉色。
「我已同意這次遠行。」他說,「但是,到那裡後,如果感到失望,你外祖母答應馬上帶你回來。」
「我為什麼會感到失望呢?」尤莎問道,她父親沒有回答。